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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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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哦!你也对这笔红货有兴,你年轻,当然不是魔箫,但不知你与他有何渊源?” “我不认识他,闻名而已,在下不算年轻,二十六岁,快老啦!我这人虽然不长进没出息,性喜游山玩水,走边荒穷异域寻幽探胜,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不取不义之财,不欺孤凌寡,自问于心无愧,这笔红货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在下如果动心,那三位镖师绝对出不了河南地境。” “那你打算……” “相逢也是有缘,请老前辈寄语红衣吊客,叫他别管这档闲事。以老前辈与红衣吊客的交情来说,该无困难。” “你凭什么要老夫做跑腿的信差?”河西孤魂冷冷地问,意似不悦。 林华缓缓站起整理衣襟,泰然地说:“在下在江湖一无名望,二无地位,有什么可凭的?向老前辈加一请字还不够么?既然请不动,也就算了。” 河西孤魂嘿嘿笑,说:“老夫既然号称孤魂,自不会自贬身价与那红衣吊客同流合污。听你的口气,你大概有意架这段梁子。老夫认为你这人倒还可取,因此劝你明哲保身,这段梁子不架也罢,多你一个人,不过是多一个冤鬼而已,何苦来哉?” 林华一面备马,一面笑道:“即使是与在下无关的人,在下不知便罢,知道了便不能不管,何况那笔红货与在下有关。老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那几位朋友,请代致意。告辞。” 跨上瘦马,抱拳一礼,说声后会有期,蹄声得得向北扬长而去。 河西孤魂等他去远,方扭头向树林深处冷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还不快滚?这人虽不是魔箫,身手绝不会差劲,凭你们这几块料,如果不服气想逞英雄,定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说完,向南走去了。 奔出五名青衣带刀剑的大汉,其中之一向河西孤魂的背影叫:“只要老前辈不插手,咱们将毫无困难地把他埋葬掉。” 河西孤魂已经去远,但他那不知含意的怪笑,仍隐隐入耳。 五大汉重新隐入林中,不久从林西北乘座骑驰上官道,如飞而去。在这一带赶路,有固定的宿站,错过了宿站,十分危险。 沿途不是宿站的小堡寨,不敢收留陌生人,天未黑便闭了寨堡门,绝不开门收留旅客,每一座小堡寨,便是一座拥有自卫武力的城堡,不但要应付杀人越货的强盗,更旦夕提防窜入边墙的蒙古人。不论昼夜,不分男女老幼皆随时准备战斗,为了生存,这些边塞儿女,每一个都是精于骑射的斗士,一生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命的安危,随时准备为乡土而奋斗牺牲。白天,他们对少数的旅客十分热诚,供水留饭像是招待老朋友,尽可能协助旅客替对方解决困难,亲切、热诚、豪爽、好客,但对大批的旅客怀有戒心,因为有些鞑寇不时扮成旅客洗劫各地堡寨,不得不防。入夜堡门一闭,内部戒备森严,巡更放哨彻夜不绝,烽火烟炮随时准备传警,即使有一位陌生的旅客倒毙在堡门外,堡中人也绝不敢开门救人。这就是边寨,这就是当年河西边境。 当年的河西,祁连山下的甘凉,如不是兵强马壮,民风慓悍,这一块大明江山最突出的西城门户,恐怕早就拱手送人了。祁连山之南是番人,嘉峪关外是回回,边墙以北是瓦剌(蒙人),只留下一线两千余里的狭长国土,每一寸土地皆可能成为战场,每一刻时辰皆可能爆发战争,每一个人皆不知道是否可以活到明天,每一天皆需为生存付出代价,这就是那时的陕西西北地方。 之外,住在这一带的人,必须提防三十六国的贡使趁火打劫,必须提防散兵、游勇、逃军、逃犯的骚扰,必须提防狼群、祁连山的凶猛土豹、熊罴等等野兽的袭击。他们梦想着太平日子早日到来。但自从大明皇朝立国以来,直至满清入关。北灭蒙古,西征准噶尔进兵伊犁统一天下以前,四百年来,始终不见太平日子光临。 走这条路的人,必须牢记的第一件事,便是千万不可错过宿站。不管你的脚程多快,到了宿站便得投宿。三位镖师未牌左右,便已到了凉州,不敢不投宿。 从凉州西行,至永昌卫一百六十里,马程仍算一程,有三处中途休息站。五十里怀安驿又四十里柔远驿,又三十里白羊堡。 林华在申牌初到达凉州,他不投宿,天色尚早,出了城泰然西行。他那匹瘦马居然能撑得住,居然一天尚能赶一两百里路,居然能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在烈日下行程。 入黑时分,经过一处水草丰茂的牧地,牧地的东北是一座小堡,西南角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宽阔的官道通过收地,进入山区,左面是草木繁茂的山岭,右面是衔接牧地的沙清石积地带。 在落日余晖下,瘦马疲惫地进入山区,两里地到了一条流向牧地的小溪旁。溪两侧水草丰茂近山处是当地知名的黑松林。距怀安驿尚有十余里,无法赶到了。 他在小溪旁下马,卸了鞍具,将从凉州带来的两袋马料提至树下,先牵座骑饮水,然后将一袋大麦喂座骑,笑着向瘦马说:“老伙伴,今晚你可没厩可上啦?委屈些,露宿一宵,料想你还能撑得住。” 他以干粮果腹,拴好座骑,在树下以鞍作枕,展开毛毡静静地将衣物塞在毡下,塞得像有人在内入睡,他自己则加了一件夹衫,退至三丈外盘膝坐下休息,取出衣物内扣在腰上的一条皮护腰。 这是一根名副其实的特制皮护腰,完全依照他的身材制成,上端略宽,可以护住胁肋要害,全宽约八寸。对一个身高八尺的人来说,八寸宽的皮护腰并不算太宽了,但如果让六尺身材的人佩带,可能连胸下方也可以护住,可是身法便难望灵活,像是穿护甲般成为累赘啦! 护腰上有两种刀插,一长一短,长的是六寸,短的是五寸。 刀插共三十六具,长短相间,每一插有一把小刀。长的是飞刀,宽八分,长八寸。柄露在插外,以攀带管住。背厚刃薄,锋尖前两寸两面开刃,锋利无比。短的是重心在中的特制柳叶刀。而且锋刃似乎有点变形扭曲,行家一看便知这种刀的飞行路线与众不同,长仅六寸,有一寸露在刀插外。 他在护腰的另一个插孔中,取出一具六寸长的有塞小竹筒,以一块小布蘸筒中的香油,细心地替每一把刀上油,事毕,他逐一试拔,手指一带,便有一把或三把飞刀入手,轻灵熟练,毫无声息发出。 扣好护腰,月华从东面的大漠地平线上升,天色不早了。 他开始收敛心神,开始练气行功。原来他是内家练先天真气的武朋友,练的是正宗气功心法,不是到河西四郡探亲的平常人。 练功一个更次,他略为活动手脚,然后像幽灵一般,消失在松林深处。 四更天,气候奇寒。远处不时传来三两声凄厉刺耳的狼嗥,林中不时传出野兽惊窜、觅食寻侣的声浪。 南面传来了隐隐蹄声,有健马从南面入山。 他像鬼魅般返回原处,和衣躺下了。 五更,月华早已隐没在祁连山的峰峦后,众星隐隐,冷露侵骨。 东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从牧地沿山麓一带急走,出到官道,然后大踏步向小溪一带走来。共有四个人,渐来渐近。 四个人到达小溪,站住了。小溪宽仅丈余,横过官道向东流,水深不足一尺,旅客可徙涉而过。 “老二,就是这儿吧?”一名黑影向同伴问。 “不错,就是此地,左面就是黑松林,正是咱们埋伏的地段。”叫老二的黑影答。 “咱在路旁坐坐,天亮后再就位。” 四人在路旁石块上各自坐下,找出系在背上的刀剑拂拭,他们所坐处,距林华安睡的松林不过六七丈,但黑夜中无法看到。 系在树下的那匹瘦马,居然站在树下既不喷鼻,也不踢蹄,声息俱无。 路右的草丛中,突传出轻微的草梢擦动声。 四黑影一面拂拭刀剑,一面毫无顾忌地聊天,先前第一个发话的人发话问:“老二,财神爷该在辰牌末方可到达。堡主为何叫咱们那么早便前来喝冷风吃寒露?怪事。” “堡主认为如不早些到来,白天易露行藏。老杨,别发牢骚啦!”老二收剑入鞘,笑呵呵在说。 “收拾三个小镖师,竟出动本堡十二名高手,分三处埋伏,三面包抄免得漏网,堡主未免太小题大做啦!”老杨仍在发牢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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