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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要不毒,怎能在昊天堡中坐一把交椅?小娃,你可怨我不得。”

  “哈哈……”一阵笑声乍起,在十丈外花丛直冲云霄,接着传来一个宏亮的嗓音说道:“牛鼻子,你可相信我和尚的话了罢?可笑你们这一群所谓修真之士,愚蠢得真是无可救药。且慢,别妄动,老鬼身上可散发闭气毒药,没有解药最好避远些。”

  海天一叟吃了一惊,知道大事不妙,形迹一露,大大的糟。他有自知之明,昆仑的四大护法他只能以一敌一,再不走只有倒霉,不待对方说完,龙头拐往臂下一挟,展开奇快的轻功,他向庄外奔去,一出庄门,他心中喊叫一声“苦也!”

  庄门与松林不同,半弧形排出四个老道,正是昆仑的四大护法,无影仙太风、火真人太火、璇玑道人太云、雷电手太雷,风火云雷全到了。

  四老道的右首,站着一个窝囊老和尚,瞇着眼,裂着嘴,似笑非笑地盯着海天一叟。他就是江湖多管闲事,与文俊大闹氲氤山庄的脏和尚。

  雷电手为人最为急躁,他已听清海天一叟与铁胆郎君的对话,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撤下一把银芒闪缩的长剑,拦住去路恶狠狠地说道:“狗东西,你好歹毒的心肠啊,好卑鄙的嫁祸毒针,昊天堡的这东西到底不是人。”骂完,作势扑出。

  无影仙也撤下长剑叫道:“师弟,屏住呼吸!”

  “他走不了,让我来!”火真人不慌不忙地将两人拦住,取出悬在胁下的一支长有三尺,粗如鸭卵的如火短棍,对海天一叟道:“阁下是俯首就擒呢?抑或是想尝尝本真人的雷火棒的滋味?两条路,任你抉择。”

  “哈哈!”海天一叟知道走不了,强作大笑道:“卫某远没将诸位放在心上,凭你们几块料想留下卫某,可笑之极!”极字一落,龙首拐反扔而出,乘势向右急窜,捷逾流矢,晃眼间便逸出三丈外。

  昆仑四大护法岂会上当?他一动四人亦动,劈面撞上璇玑道人,银剑幻出千朵剑花,剑啸震耳,向海天一叟扑到。老鬼冷哼一声,身随拐转,收龙首现杖尾,一杖扔出,响起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同被震退一步。

  海天一叟心中一凛,暗说:“这杂毛竟能以长剑震开我的重兵刃,端的名不虚传,我得走!”他想走便走,仍向右急闪。

  旋矾道人怎肯让他脱身,剑闪万丈银红,一招“落叶飞花”截出,攻敌首点敌腹迅若惊雷。

  海天一叟唯有出招反击,别无他途。另三名老道在一旁仗剑戒备,将老鬼围在当中,两人剑来剑往,缠斗三十照面,但听罡风怒发,只见人影飞腾,端的是势均力敌,棋逢敌手。不久,庄院中响起锣声,昆仑弟子纷纷向庄外赶。

  在廷芝的绣闺内,恰于其时展开了生离死别的场面。

  文俊被铁胆郎君苦心孤指,以一顿利害攸关的说词把他劝走,本来决定一走了之的。但一入松林,目光落在已被制住的两名老道身上,恨意油然又生,忖道:“这些人如此卑鄙,难道这就罢了不成?不!我得入庄一看芝妹,如果这些人硬要阻拦,哼!”

  他抚摸着天残剑柄,面涌杀机,虎目中神光倏现,展开御气蹑空盖世绝学,向庄北绕道掠去了,他一走,剑圣和子母飞环便到了。

  剑圣解了两老道的穴道,询问经过和文俊的去向。两老道只将点穴道之事说出,余事一概茫然,因为他们人事不省,自然不知文俊的去向。剑圣和子母飞环问不出所以然,只好越过徐家湾村落,向荆州方向急赶。

  文俊绕至庄院北面,这一带他十分熟悉,剑圣将人布置在东面近长湖的演武场左近,庄中除了庄丁,并无高手驻守。庄丁们虽学了几手防身功夫,怎能发现文俊的身形?被他毫无阻碍地进行入了廷芝的香闺。

  香闺里没有廷芝的身影,大概也到了演武场去了,文俊不动声色,坐在了绣榻旁软榻上等候。这里是内院女眷所居的楼房,是男人的禁地;在这儿绝对完全,没有人会发觉有陌生人敢于进入这禁地。不久,外面金锣狂鸣,人声汹涌。文俊置之不理,凝神倾听着香闺外的声音。

  良久,走廊里传来了轻灵的足音,愈来愈近,文俊倏然站起,闪在流苏销金帐后。

  房门悄悄地推开,幽灵似的飘入一个人影,那是廷芝。她浑身一色蓝,蓝衣蓝裙,蓝色的坎肩,垂至胸前的流苏,也是蓝。腰胁下裙带之侧,插着一把连鞘匕首。

  她那凤目之下,已消失了往昔明媚的光辉,眼圈红肿,眼神涣散,茫然地向前直视。往昔吹弹得破的芙蓉嫩颊,泛出了苍白之色,消瘦了不少。

  房门并未随手关上,她目光徐徐由左面庄台扫向右侧书案,最后落在绣榻之上。突然她扑向绣榻,伏在绣裳上低声饮泣。房门无声地合上,姑娘毫无所觉。突然她感到一只温暖而颤抖的大手,轻轻地按上了她耸动着的粉肩。

  姑娘虽深陷于悲痛之中,但神智仍清,首先她已嗅到一缕至为熟悉令她永铭心坎的幽香,不由心弦为之狂震,肩上大手一落,她轻呼一声,霍地翻身坐起,眼前蓝光耀目,她意乱情迷地抱住文俊,放声大哭。

  文俊一手挽住她的细腰,一手抚着她头上的三丫髻,颤声说道:“芝妹,苦了你了!”

  “哥,这……这不是梦么?”她抑住哭声,抬起螓首惨然问。

  “芝妹,我终于来了,可是……”

  “我梦寐之中希望你来,可是又不希望你来,相见不如不见,徒增心中悲痛。”

  “我知道你内心沉痛,可是我情难自己。”

  “哥,你来了也好,自此一别,唯愿缘结他生。”

  “芝妹,你说什么呀?”他惊骇地扶正她的娇躯,神色紧张地问。

  廷芝强抑悲伤,注视着他的俊目,又道:“你我今生无缘,唯有缘结来生。师门仇怨深结,势同水火,爷爷是昆仑弟子,师门戒律也不敢故违,那种结果将是人间惨事,我……我怎能要看爷爷受门规处治,冒天下大不韪,不顾骨肉之情,谋一已之福呢?”

  “想不到昆仑门下,以侠义道扬名天下的名门大派,竟也如许卑……对不起,我失言了。这样吧,我们可以结伴隐居名山大泽,遁世清修……”

  姑娘打断他的话道:“哥,那不可能的。他们似我为要胁,唯爷爷是问,假使我不别而行,爷爷将受门规处治。哥,我不能置爷爷于不顾,逆女之名将受天下人唾骂。”

  “天下人自顾不暇。难道说,昆仑就不怕天残剑奇惨的报复?只要他们敢于动此地一草一木,东西昆仑将血流成河,用他们的血,洗清他们的罪恶之手,恨海狂龙……什么人?”他突然向房门低喝,又说:“休得自误!”他的手按在天残剑鞘上,虎目中罩上一层浓霜,转身放开芝姑娘,目注房门眼现异彩。

  房门轻轻推开,现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和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文俊认得,老太婆是鹤鸣峰下现身,助他一臂的白发婆婆,少女是翠园公主东方玉,他未来的义弟妇。

  “姨婆婆,”廷芝低首轻唤:“玉姐,请进来坐。”她苍白的秀颊,染上了酡红。一个大闰女的闰房,出现了一个大男人,她脸皮再厚,也羞得不敢抬头。

  白发婆婆没有答她,却向文俊正色道:“哥儿,芝丫头的话,确是事实。再退一万步说,即使你能诛尽昆仑门人,但他爷爷却难于九泉瞑目。君子爱人以德,你爱芝丫头,怎能忍心陷她于不义?即使她愿随你浪迹天涯,有生之年,她亦将梦寐难安,终生痛苦,无法消除内疚之心,哥儿愿你三思。”

  芝姑娘一声悲鸣,伏在枕上痛哭出声。

  文俊钢牙挫得格吱格吱的响,后面上泛起痛苦的神色。他长吁一口气,恨恨地说道:“罢了,希望日后别教我撞上昆仑门人。”

  “哥儿……”

  “不会主动动手,但愿他们自爱。”

  “俊哥……”

  “四载余结义之情,当年山盟海誓之爱,芝妹,今从此绝。我会将你永铭心坎,唯愿缘结他生。”

  “俊哥,待一年半载之后,我将随姨婆婆皈依佛门,青灯贝叶以了余生。江湖险恶,人心鬼域,别后愿你珍重,勿以我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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