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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悉听尊便。但在下认为,一报还一报,梅某就此罢手;贵门下今后如再找在下纠缠,也许崆峒四山将成瓦砾场所。恨海狂龙不主动挑斗,亦不能忍受任何人无理取闹,贵派欲得天残剑,可向恨海狂人索取;冤有头债有主,找我恨海狂龙不合情理。当然啦,四十年前的旧帐,算在在下头上,在下亦不推辞。”

  乾坤一剑点头说道:“施主快人快语,贫道佩服。目下仇怨深结,欲罢不能,贫道唯有仗手中剑,与施主一决了。”

  “道长早些说出,岂不快哉!”

  文俊淡淡一笑,接着豪放地说道:“半月之间,梅某能三会高人,实乃生平快事。”他所说的“三会”,意指宇宙神龙、龙虎真人和乾坤一剑。

  他退后两步,缓缓撒出天残剑,弹剑作龙吟,朗笑道:“天残剑二度出山,剑啊!早些时委屈你了。”剑上绣迹亦渐渐隐去,映射出耀目光华,他仗剑屹立,傲视众人一眼。

  乾坤一剑哈哈一笑,伸手解开袍带,过来了两名中年老道,神情肃穆地替他卸去道袍,露出里面紧身葛衫。身后一名道人,恭恭敬敬献上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

  “禀掌门,可否让伍师侄先向梅大侠请益一二?”左首那年逾百龄的老道说,并向一旁的游龙剑伍中行一指。

  乾坤一剑木然地说道:“师叔明鉴,伍师弟造诣虽稍胜极尘二位师弟一筹,但不如昊天堡主多多,还是由本掌门一决,免致重蹈四十余年前覆辙。”

  文俊注视着寒松子和风雷神剑两人说道:“久闻贵派太字辈门人,在武林号称无敌,何不上场赐教一二?”

  刚才向掌门进言的正是寒松子太微,他寿眉轩动,银须无风自飘,显游激动得难以抑止。

  “师叔请息怒。”

  乾坤一剑徐徐发话,丢下剑鞘,手中长剑寒芒耀目,迫人肤发,他举剑朗声说道:“本门弟子听本掌门宣谕:在动手相搏之间,不许任何人擅自出手,如敢故违,按门规论处。如果本掌门人不幸失手,不许拦阻梅大侠,本门弟子应由玄圣师弟率领,敬送梅大侠下山。”

  文俊动容相问道:“道长可否听在下一言。”

  “梅大侠请说。”

  “请恕在下狂妄,请准贵派太字辈门人相机插手,至于在下是否接得下,掌门大可不用计及。”

  乾坤一剑大概也有自知之明,沉吟良久方道:“施主不失大侠之风,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又对寒松子和风雷神剑道:“请两位师叔替徒侄押阵,非必要幸勿出手。”说完,大踏步上前,距文俊丈外止步,从容亮剑,拉开门户,微笑道:“梅大侠请!”他身为一派掌门,当然不好先进招。

  “在下放肆了!”文俊也跨步献剑,身形略侧,左手诀一引,向左侧虚点一剑。

  老道身随诀走,剑向右轻撤,再向左抖出一朵剑花,虚攻文俊胁下。

  按规矩两人虚让三招,身法美妙,气度雍容,不愧一代宗师,和后起豪客。

  礼招一过,剑作龙吟,剑气丝丝锐啸,令人闻之心悸,两人神色凝重,劲透剑尖。

  文俊首先发难,星目寒芒四射,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天残剑略扬,踏进一步,攻出一招“怒海藏针”。在三尺圆径大的环形光华中,不知中藏多少如虚如幻的剑影,圆心之中,有一肉眼难辨的淡淡透明幻影,向前一吐。

  乾坤一剑心中一凛。他发觉四周的剑影虚实莫辨,有一股神奇力道将自己的长剑向外震开,中间却有一股可怕的奇异吸力,将自己的身躯猛然一拉。他功力深厚,已臻由神返虚之境;而且自行道以来,身经百战,经验老到,已知这少年的剑术诡异绝伦,这一剑攻防皆绵密无比,中间那难以分辨的淡影,方是致命之源。

  他气纳丹田,功行百脉,真气遍布全身,后撤半步左移三尺,摆脱了奇异的吸力,剑借那一崩之力,向外划一半弧,一剑向文俊胁下攻击,显得从容之极。

  文俊心中一怔,念头在脑中如电光乍闪:“怪!崆峒以追风剑法扬名于世,一个字快,故名追风,怎么这位掌门却大反其道而行?”

  突然,他恍然大悟,老道在倚仗一甲子以上的内力修为,找机会拼内力取胜哩!他心中冷笑暗说:“这也好,看你的修为又有何可倚之处?”心在想,剑可没停,连攻八剑之多。

  乾坤一剑确是如此盘算,从容挥剑待机,接下八剑还攻七招,两人转了三次照面。

  旁观崆峒门人,和刚换上道袍前来观战的上清八冠,全被剑气迫得退后三四丈,手直冒冷汗。

  这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山上道侣有五六百之多,水又充裕,只将大殿和偏殿焚毁,差点儿波及后面的经堂。

  除了仍在救灭余烬的人以外,全往这儿集中观战,他们看掌门谨慎行事,似乎攻不出凌厉剑招,全都大惑不解,也担上了无限心事。

  文俊久攻不克,不由火起,年轻人到底修养不够,沉不住气,他发出一声清啸,剑势转疾,光华如火树银花,急如狂风暴雨,以雷霆万钧之威,展开抢攻,龙韬十二剑端的精深博大,神鬼莫测,果然把乾坤一剑迫得逐步后退,招架十分吃力。

  两人都是武林绝顶高手,除了万千剑影纵横,剑气锐啸慑人心魄以外,绝无双剑交错的清鸣发出,更无硬攻硬架的拙劣招式出现,每一招皆抢制机先,攻其必救,变招化招之间,诡异迅疾无比伦比,把旁观的上百高手,看得瞠目结舌浑身直淌冷汗。

  日影渐向西斜,两人换了近五十招,文俊目现异彩,愈战愈勇,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气吞河岳的雄姿,挥剑勇进。龙韬十二剑初逢敌手,他十分开心,一面得手应心步步进迫,一面捕捉崆峒追风剑法精微之处,一一牢记心头,着实获益匪浅。

  乾坤一剑愈来愈心惊,额上汗珠晶莹,青筋跳动,他无法拦住文俊狂野的攻势,碰上他无法化解凶险无比的招式,他只能闪避后退步步提防,成了一面倒的挨打局面;攻出的招式,愈来愈少,众人已可看出他们已露败象了。

  文俊在心里面说道:“老杂毛,你怎么和我拼内力呢?你根本无法捕捉机会错开我的剑哪!可是我得给你机会,不然你不会输得心服口服。”

  他紧攻三剑,势似奔雷,剑气飞旋,比早先凌厉数倍,光华怒涨处,把声势渐弱的耀目银芒迫得仅能护住身前尺余的狭小的空间。

  乾坤一剑一退再退,到第三剑竟退了两丈余,寒冰也似的天残剑所发的剑气潜劲,震得他护身的真气脱体欲飞,每一剑尖都在胸腹之间,似要若然贯入,怎样也无封住;看似搭上对方射来的光芒,但瞬间另一光华却又神奇地到了身前,不知究竟对方有多少天残剑攻到?他除了急退以外,别无他途。

  替他押阵的两位崆峒元老,惊得手中剑不住颤抖,被这少年神奇的剑,吓得脊梁冒出阵阵寒流。

  文俊紧攻三剑,突然剑势突止,蓦地里响起一声龙吟虎啸,两把剑终于搭上了。

  乾坤一剑大喜过望,一甲子以上性命交修的绝世玄功,源源自剑上涌出,他哼了一声,将天残剑压偏半寸,可是,他陡然一惊,突感到一股浑雄无比的反震潜力,以雷霆万钧又毫不着形迹的奇怪劲道,将他的剑向左推回原位,而且更进一寸。这样,他的右肩已经暴露在那透明尖细,而又光华闪烁的天残剑尖下了;假使再偏差个两三寸左右的话,只消对方向前一推,毫无疑问会贯入咽喉啦!

  文俊体内潜力源源发出,劲透剑尖,他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令人浑身发冷的微笑,将剑又压偏一寸。

  乾坤一剑觉得所发内力不能再进一分,被一股怪异的力道迫得回头缓走,他怎能不惊?

  剑又退了一寸,天残剑尖指向右肩窝锁骨之旁了,对方如果倾力推倒,乾坤一剑的英名将永埋尘土啦!

  崆峒弟子惊得面无人色,全在暗念“大事去矣”!

  寒松子和风雷神剑一打眼色,闪电似左右急扑而上,他们不敢向文俊递剑,那不啻饮鸠止渴促掌门早些归天。响起“叮”一声金铁清鸣,四把剑终于搭在一块儿了。这一瞬间,乾坤一剑的压力大减,三股足以撼山搅海的雄猛力道,将天残剑推开两寸余,恢复均势。

  合三人力,总算势均力敌,四把剑发出阵阵龙吟,稍稍颤动,四人的脸色凝重,除了目光锐利外,屹立如同化石,不像是在生死相拼,其实那看不见的危机,比较量剑法险恶得何止于百倍?

  半盏茶时分,四人那大汗如雨,谁也抢不到优势,看样子非落个四败俱伤不可了。

  文俊心中暗自后悔,他未料到寒松子和风雷神剑的功力,会比他们的掌门深厚得多,这时想撤剑已是不可能了。

  他的剑向左移动一寸了,体内可以反震的神奇潜力已被对方排山倒海的内力,迫得十分难进,而且渐渐向后退缩。他脸色泛白,目中似要冒出火来,突然,他发觉乾坤一剑的眼帘,在他吸气凝运的瞬间,不住眨动数次,并且目光挣扎着离开他的剑尖,暗忖道:“是了,玄阴真气已经引发天残剑本身的寒流,他心中一动,不住由尖端射出,正迫向所指之处,这牛鼻子首当其冲,怪不得他想离开正面啊!我何不辅以六合须弥功,由剑身发出冲破他们内力的凝集焦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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