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云中岳 > 剑海情涛 | 上页 下页


  文俊正想劝他,廷芝早跳着小脚儿嚷道:“我赞成。走啊!前面是建阳驿,那是任家叔叔的地段,要让他抓住,麻烦得紧。我们向西走,沿沮河逛荆山去!”小姑娘大概也怕回家,要玩那还不是得其所哉?

  廷芳也说:“是啊!家住荆州府,却未逛过荆山,够丢人的,我们这就走。”拉着文俊就想跑。

  文俊心中一动,忙说:“且慢!荆门去不得。”便将在那些骑马大汉和神鞭伽蓝所说的话说了,最后说:“那些凶恶大汉都不是好东西,都是为九如玉佩的事要打要杀,我们如果也到荆山去,不是危险么?”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文俊不说倒好,听说九如玉佩出现荆山,她更非去不可啦!拍着小手儿直乐说:“妙呵!听爷爷说过,九如玉佩是武林老前辈雷音大师的遗物,玉佩上的九个篆文如字,就是雷音大师的雷音洞府秘道所在,要是我们能将玉佩夺来,岂不是天赐奇缘么?”

  廷芳也心花怒放,撒腿便跑,一面说:“快走!怪不得一路上全可看到不三不四的江湖人,原来是为了九如玉佩的事,可能爷爷也去参加了。”

  廷芝啐了他一口说:“胡说八道,爷爷从不管江湖是非,绝不会管什么九如玉佩的事,你真糊涂。”

  文俊跟着廷芳跑,大惑不解地问:“二弟,你对九如玉佩像知之甚详,那究竟有什么用呢?”

  廷芳放慢脚步说:“爷爷知交满天下,家中经常有许多叔叔伯伯们过从,我对江湖上的典故知道得不算少,我慢慢告诉你。”

  三人抄小路向西北云雾缭绕的隐隐青山走去,廷芳一面说出武林中一些典故秘辛来,别看他年纪轻轻,乳臭未干,但却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事我知道得不少。爷爷从不管江湖是非,在武林中算是三义之一。”廷芳放缓脚程,缓缓地说。

  “所谓三义,就是说三个义薄云天的英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小姑娘也满怀得意地说。

  “另两位就是十余年前隐居荆山的荆山老叟,和失踪已久的天棋子周天豪。”廷芳接着说,“近百年来,武林能人辈出,早些年道魔互相消长,出了许多了不起的英雄豪杰,和罪恶滔天的魔头。”

  他又抑天吁口长气,以大人口吻徐徐往下说:“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八十年前吧!江湖上一团糟,武林中六大门派也迭出败类,弄得天怒人怨,盗贼如毛。幸而出了六位世无其匹的佛道儒三家老前辈,方将一场劫运挽回,收拾大乱后的残局,使六大门派得免覆亡惨祸。”

  “我知道,六位老前辈叫‘一僧三道无双老’。”小姑娘接下去说:“一僧就是伏魔大师雷音,九如玉佩的主人。三道是蓬莱三仙,共两男一女,在江湖现迹三十年,始终未让仙颜给凡夫俗子们看到。据说他们已经修至地仙的境界了。”

  “其实一僧三道却与六大门派怨多于恩,因为六大门派的败类就毁在他们的手里。”廷芳继续往下说:“在四十年前,江湖上留下了两句谚语:‘双仙五怪两条龙,赤焰天残天地动’,这双仙谁也没有见过,五怪我记不起这许多。什么黑河钓叟啦,百毒天尊啦……据说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的。赤焰和天残是两把宝剑,赤焰是塞外的一个魔头所使用,和中原倒没有多少牵连。唯有那天残剑,四十年前闹得中原鸡犬不宁。剑主人叫做恨海狂人,把六大门派和宇内凶人杀得望影心惊乱子闹得相当大。不知怎的,四十年前他们都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

  “两条龙也是神出鬼没的人物,他们比爷爷的名头还大得多哪。”小姑娘插口说。

  “此后江湖平静了十年,直至三十年前,武林又起风波,闹得更凶。门派之见,意气之争,财色之惑,都是引火之媒。以后,有些人倒下去进了坟墓,有些人不愿沾惹血腥遁隐名山大泽不管是非。”廷芳说完,叹了一口气。

  “二尼深隐,三老潜踪,双凶中天,一霸河岳。”小姑娘信口胡诌,若无其事,廷芳却急得脸上变色,顿足叫道:“你胡说甚么?不要命了吗?”

  “不打紧,这儿四野无人。”小姑娘仍毫不在乎。

  廷芳附耳向文俊说:“三老二尼都归隐名山,双凶一霸着实令人谈虎色变。他们一个是汉中昊天堡的宇宙神龙,和潜山阎王谷的阎王令。一霸是武胜关白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这三个都不是好东西,人家都叫他们宇内双凶和乾坤一霸。可是他们的狐群狗党满天下,谁要在他们面前叫他们的浑号,准活不成。当今六大门派中,虽则人材辈出,但也轻易不敢招惹这三个凶人,甚至令门下弟子投入他们的集团,为害江湖。以后大哥一切小心,切不可和双凶一霸作正面冲突。”

  文俊答道:“二弟放心,我们都只是小孩,招惹他们做什么呢?天快黑了,我看还是回家吧!荆山不去也罢。神鞭伽蓝不是曾经说过,双凶一霸的门下不是也来了么?我们犯不着插上一手呀!”

  “不打紧!”廷芳说:“有机会就动手。老实说,双凶一霸成名还在爷爷之后,三义的名头虽然没有双仙五怪两条龙响,比双凶一霸到底要响亮些。人家都说双凶一霸天下无敌,可是爷爷不见得真怕他。”

  他叹口气又说:“可惜爷爷根本不管江湖是非,他老人家绝口不谈世事。我所知道的典故,却是前来作客的叔伯们偷偷告诉我的。”

  “可不是吗?”小姑娘又打岔,“爷爷是三义之一,可是三义之间,却从未聚会过,爷爷真是怪人。”

  谈谈说说,走了将近三十里,直至日薄崦嵫,方抵达荆山余脉的清溪。

  清溪是一个小小村镇,约有一二百户人家。三个娃儿腹中雷鸣,文俊倒不打紧,小兄妹俩可感到饥火中烧。

  “不用再走了。”文俊说:“等会儿找鸟巢都困难呢。”

  “找鸟巢?”廷芳停下步说:“我才不干!只要有村镇,还怕找不到食物么?”

  “你带有银钱?”文俊大惑不解。

  廷芳裂嘴嘻嘻一笑道:“要有银钱,我这一身褴褛早就该换季啦!”

  文俊一怔说:“你是说,我们该乞……乞……”他说不下去了,脸上挣得通红。

  “你说是做伸手将军么?哈哈……你真是。”

  “别逗大哥了,快去设法,我和大哥就在左侧密林中等你。”拉着文俊的去袂向左便走,并对他噗嗤笑道:“你呀!真是实心眼儿,比乞讨更好的办法多啦,你等着吃就是。”

  文俊没做声,但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一到树林,便和文俊分头搜集枯枝,在溪旁生起火来。

  不久,一条灰影如飞而至,那是廷芳。他胁下挟了两只大母鸡,已被他捏断了脖子。三人七手八脚将鸡剖了,调好黄泥裹上,烧了半个时辰,直至可以闻到香味方罢。

  三个娃儿狼吞虎咽将两只大母鸡送入腹中。六月末,夜黑如墨,天上云层甚厚,连星光也没有。

  三人净过手脚,文俊向西南黑黝黝的山区一皱眉,轻声说:“芳弟,这里到荆山不知有多远,山连山处处奇峰,晚上真不易找。我们都未到过荆山,你想连夜赶去么?”

  “算啦!”廷芳耸耸肩说。“我和小妹都人地生疏,连方向也摸不清,这么黑,不去也罢。倒是今晚得在这儿露宿,村里找不到空屋。这个小村的人相当剽悍,不怕鬼神,连庙也没有一个的,我们就在这儿露宿好么?”

  小姑娘不在乎,文俊自无异议,他说:“北面林缘有块野茅地,正好歇息,草地不怕蛇豸,我们去收拾宿处。”

  三人便向野茅地奔去。草深及腰,十分繁茂,文俊和廷芳一同拔草,在平坦处铺上,片刻便成了一个大草窝。

  这时将届三更。三个娃儿心目中并无男女之别,让廷芝睡在中间,文俊、廷芳睡在两侧。六月天,虽在露天之下,仍然暑气迫人。

  廷芳兄妹俩心无旁骛,早已酣然入梦,只有文俊仍然在闭目冥想,无法入眠。

  一月来,自谋生活的结果,把他锻炼得更坚强。今天死里逃生的经历,却使他悚然惊心,他感到人海茫茫中,并不是他所想到的那么美好,和平与安乐。相反的却是危机四伏,险恶重重,稍一出错,立时有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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