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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是两个人影,脚下甚快。敢走夜路的人,必定不是善男信女。同时,永州府龙蛇毕集,至九疑山的道路上高手络绎于途,为免麻烦,须避免与人打交道。

  他向路侧的茂草中一伏,静候来人。

  两黑影渐来渐近,皆穿有劲装,带来了包裹兵刃,脚下甚快,从他的潜身处急急奔过,显然并未发现他。其中一个人是个大和尚,一看便知。他心中冷笑,自语道:“是欢喜佛和矮仙翁,这四凶分道扬镳了。”

  他对四凶并无成见,在潇湘镇打了欢喜佛一枚制钱,惹上是非结下梁子,他并未在意。

  “等他们先走,免得路上碰头,大家不愉快。”他想,干脆往草中一躺,歇歇脚再说。

  一刻时辰之后,他已小睡一觉,背起包裹重新上路。

  前面一峰当道,糟,路在此分道,左右两条路一般大小,一般光亮,那一条是至道州的正路?

  “且找找指路碑。”

  他伸手搜索字迹,上面刻着:“南至道州一面二十里。西至曾家墟二十二里。北至永州三十里。”

  他正待重行上道,后面突然火光乍现。

  “又来了一个。”有人高叫。

  他一惊旋身察看,有人举着一支以松明燃的扎制的火把,火光熊熊,黑烟滚滚,经风一吹愈烧愈旺。举火把的是位以黑巾蒙面的人,黑劲装,背剑,身材高大。左方不远处,也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呵呵笑,说:“老兄们,是拦路收买路钱么?在下只带十来两盘缠,要走的路远着呢,不能给你们。不是在下太吝啬,而是在下太穷。”

  “闭嘴!”举火把的蒙面人叫。

  “老兄们,出外靠朋友,两位好朋友高抬贵手,方便方便。”

  “你的嘴好滑。”

  他向南下的路退走,前面火光一闪,又出现两支火把三个人,相同的打扮,相同的神情拦住去路。

  他先向曾桥的路上退,只退了五六步,迎面火光又现,三名黑衣人从草中现身,拦住去路,中间那人拿着一具匣弩,喝道:“站住!此路不通。”

  他向山上退,喝声再起:“九支弩箭等住你,你敢走?站住!”

  他站住了,沉静地说:“诸位,有何见教?”

  “是前往道州九疑山的人?”

  “在下是过路的。”

  “不许说谎。”

  “搜搜看。”

  一名蒙面人走近,喝道:“手张开高举,规矩些。”

  他依言张开手高举,蒙面人先搜他的腰部,再搜双手是否戴藏暗器的臂套,摘下他的包裹察看背部,再屈身摸他的小腿与靴口,十分老练。

  他突然向下一伏,双手一合,便锁住了对方的咽喉向上提,大喝道:“咱们好来好去,让路!不然在下先宰了这位仁兄,再拼死两个便有得赚了。”

  持匣弩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发弩袭击。所有的人,做梦也没有料到负责搜身的同伴如此不济,锁住喉管便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不由大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僵住啦!

  他改锁为挟,勒住蒙面人的喉部挟在身前,背起了包裹,徐徐向下的路上退,一面:“借光,那三位仁兄拜托往北退,快退!”

  “你走不掉的,阁下。”持火把的蒙面人叫。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老兄担心,你们让不让路?快退!在不说第二遍了。”

  三蒙面人只好退至北面,他远出三丈外,问道:“你们在此掳了多少人?快招!”

  被制住的蒙面人心胆俱裂,叫道:“只……只捉了二十余名。”

  “为何要拦路掳人?”

  “阻止到九疑山趁火打劫的江湖人。”

  “刚才过去的和尚和矮老人怎样了?”

  “已被擒住。”

  “人呢?”

  “送走了。”

  “有一个叫丁伦的人,带了家小……”

  “他们在半个时辰前被捉的。”

  “就你们这几个人,便捉了他们十余口?”

  “咱们的三位总管那时恰好在此。”

  “人呢?”

  “押走了。”

  “在何处?”

  “在下不……不知道。”

  “你不说?”

  “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只知奉命行事,在这一带潜伏,人押走另有专人负责……”

  “滚!”他沉喝,将人向前一推,转身撒腿便跑。

  后面赶的人像奔牛,他轻快得却像一阵风,奔出半里地,后面不再有人追来。

  他将包裹藏好,往路侧一窜,往回走。

  火把已熄,路侧有三名蒙面人在议论,一个说:“人没捉住,定已走漏风声,怎办?”

  “二总管不在,必须等他来定夺才是。”另一名蒙面人说。

  “不行,咱们必须撤走,免误大事。”

  “如果二总管降罪下来……”

  “好吧,先藏好再说。”

  不久,西面小径来了五名大汉。伏路的人迎出,将刚才的经过禀明,请示下一步的善后大计。

  “撤走。”一名大汉断然地说。

  众人往至曾家墟的方向急撤,埋头赶路,竟不知后面有人跟踪。

  先前有灯光闪动的地方,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后的树林中,搭了两座草棚,席地共躺了二十余名神秘人物。庙前庙后戒备森严,并在附近设了伏桩。

  后殿的神座供有山神,神龛蛛网尘封,神像的金身早已剥落得现出泥胎,不再是神了。

  殿口把守着两名大汉,监视着二十余名俘虏。

  俘虏全都反绑了双手,双脚也用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像是捆猪,分开各占一席地放倒,不许睡在一处。

  松明毕剥作响,火光明亮。两大汉不住左右走动,手中拂动着一根皮鞭,俘虏如有异动不听警告,皮鞭便会无情地光临那位可怜的俘虏身上,一鞭一条痕,结结实实毫不徇情。

  二十余名俘虏,丁伦一家四口置身其中,还有四口随行的仆妇一并在内。

  欢喜佛真像一头大肥猪,被绑得不住哼哼叫。

  矮仙翁最可怜,大概他曾反抗过,因此绑的是四马攒蹄,那滋味真不好受,绑久了不松绑,恐将变成残废,难怪他龇牙裂嘴,额上青筋暴跳。

  小欣姑娘脸色苍白,被丢在神案下,欲哭无泪,痛苦的呻吟,十分凄惨。

  前殿供的不知是何神祇,神像已经半坍,神案已经不知去向,目前已被人加以清扫,设了数座草榻,横七竖八躺了五名中年大汉,一枝松明发出暗红的光芒。庙外有一名警哨,有一组又三个人组成的巡哨不住的在庙附近巡逻,活动范围并不广。

  撤回的人先到庙后的树林中安顿,由为首的人进入庙中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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