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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他轻笑一声,抱在纤腰上的右手紧了紧,说:“你是不是希望我武艺高强好勇斗狠?不要被璇姑从城里赶到城外那么可可怜怜?”

  “嗯……你……”

  “春燕,说真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并不是拳头够硬,被人瞄一眼便要动刀子杀人泄愤立威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表现在节操品德上,除非是万不得已,绝不在刀枪拳头上解决困难。当然像宗捕头这种人是例外,他心须执法如山惩罚那些不讲天理国法人情的人。”

  “你从小就是个讲道理能吃亏的人,我并不希望你好勇斗狠哪!”春燕扭头对他羞笑着说。

  华堃在林家逗留一天,当晚返家,从此,他不再过问磁山血案的事。

  ***

  当天,追云拿月前往五爪渠张家大院。璇姑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答答应力相助宗捕头对付贼人。

  宗捕头本来要前往拜望佛手慈航老尼姑,但璇姑说乃师已在三月前至湖广云游去了,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只好甘休。

  第三天,凶讯传到,派往彭城镇查案的八个人,平白无故失踪,难怪没有消息传来。

  追云拿月惊怒之下,立即调动人手,亲自带了得力助手,前往彭城镇着手调查。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彭城镇距城约四十余里,位于滏河南岸。

  那时,为了免除磁州水患,十余年前州判张玲兴工导水北流入漳,滏河南源淤塞,彭城镇便成了河上游的第一大镇。

  上游河谷人烟稀少,山区一带常可发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好在一直不曾发生事故,当地的人也就懒得理会。

  镇本来就复杂,由于这里是磁州的制陶器中心,需要大量的劳工,除了一些靠祖上传留下来独门技艺的工人以外,其他不重要的工人皆需从外地雇请。

  这里的出产以彩陶为主,精细的手艺皆由本镇的人担任。制陶厂共有十余家之多,工人之多可以想见,品流之杂自不待言。

  最大一家制陶厂位于镇西五六里,在一座小山下的河湾旁,产品由小舟直接启运至磁州。

  该厂的人与货品,皆不需经过镇集,因此该厂的一切,镇中的人不甚了了,除了可从来镇散心的工人口中得知一鳞半爪外,该厂的底细算是本镇一大秘密。

  该厂产品从小陶偶至大水缸,所用的阳文印记是滏阳二字,所以称为滏阳陶厂。

  滏阳陶厂不欢迎外人,谢绝参观。

  东主姓许,名彦,镇上的人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虽则该厂开设已有二十余年历史,先后已换了四位东主,怪的是每一位东主皆是孤僻古怪的人。

  上次前来查案的八个人,隐起身分暗访而全军覆没。

  这次追云拿月改弦易辙公然来查案,找到里正交验公文,办事处设在镇西口的广善禅寺中。

  当然他早有安排,人未到眼线已先一步到达作了万全准备。

  随后到达的是一百二十名兵勇,立即布下了十处关卡,封锁镇四周要道与重要岗阜,干练的巡捕展开行动分头行事,第一步便是清查户口。

  追云拿月带了五名寻迹专家,戡查西、南接近彭城镇的路线,远出五六里外,果然发现一道山梁附近,留下不少蹄迹。

  久晴不雨,蹄迹仍能完整地留下,循迹追源,果然是从磁山村方向越野而来的。可惜蹄迹在山梁下消失了,行家一看便知曾经有负责灭迹的人善加处理了。

  情势逐渐明朗,被劫的骡队毫无疑问地落在彭城镇附近了,迁延过久,驮骡与种子是否可以查到,只能向上苍祷告,希望神佛显灵啦!这希望未免太过渺茫。

  申牌左右,追云拿月带了大批人手,匆匆赶到了滏阳陶厂的厂场,岗上岗下,河滨与厂四周,布下了包围圈。

  追云拿月带了八名手下与里正,直入大厅向迎出的账房亮出公文递过说:“在下宗方,本州的巡捕,奉知州大人手谕,至贵地清查奸宄,特先请见贵东主。这是知州大人的搜查公文,请先验看。”

  账房是个清铄高瘦的中年人,递回公文笑问:“宗都头远道而来,不知要查些什么?”

  “先请贵东主出来相见。”追云拿月冷静地说。

  “东主离家三天了,要十天半月方可返回。”

  “哦!真不巧,阁下尊姓大名?”

  “小可卞龙,敝厂的账房。”

  “你能作得了主?”

  “东主不在,小可作得了主。”

  “那就好。其一,在下要清查贵厂所有的人。”

  “这个……”

  “贵厂厂棚甚多,请派人通知作坊、模间、窑场、仓房各处,所有的人严禁擅自走动。”

  厢门踱出一个矮小的中年人,笑道:“都头要查的事,大概只有小可知道其中详情。”

  追云拿月淡淡一笑道:“尊驾大概是行家,在下必定不虚此行。”

  中年人也笑道:“磁山血案闹翻了天,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小可是敝厂的管事陈骏。”

  追云拿月点头道:“很好,久仰久仰!请将贵厂的花名册取来,希望不要有来历不明的人混迹其间。”

  直查至日落崦嵫,一无所获,两百余名工人,无一可疑线索。

  追云拿月心中有数,他并不寄望奇迹发生,带走了十二个人,客气地撤回镇中。

  陈管事没料到他查不出可疑人物仍要带人,神色间显然有异,怎逃得过老江湖的法眼?

  三更初,一个黑影悄然从厂后的窑场窜上小山,展开轻功向东走,绕过彭城镇,沿小径向东狂奔。

  二十里外三岔口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那是看守附近百余亩山田的人,麦子或玉米收获前,作为驱赶伤害庄稼禽兽的临时居所,平时没有人在内住宿。

  黑影在二十步外便发出一声异哨,脚下一慢。屋侧的草丛传来了同样的哨声,有人低叫:“是老三么?”

  老三奔近问:“五爷在不在?”

  警哨现身埋怨道:“风声紧急,你不该来。五爷在,有事么?”

  老三推门入室说:“确是风紧,有点不妙,追云拿月老匹夫精明过人,可能有人漏底。”

  片刻,亮起了灯光。

  茅屋无厅无房,四四方方一大间,泥砖砌墙,一侧放了麦秸睡人,一侧三只石块架个灶可以煮食物。

  里面睡了三个人,点上灯接待老三。

  为首的五爷年约半百,鹰目高颧,留了山羊胡,阴森森地说:“胡说,怎能撤?任何风吹草动,咱们也将被揭出来,这时切不可自乱脚步。”

  老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意思是撤入山区一走了之,不然就晚了,不但可保全留在此地的人,更可分散老鹰爪的注意力。老鹰爪带走的十二个人中,有咱们两位弟兄,万一他们受不了套,一切都完了。”

  “这……我作不了主……”

  “事急从权,目下是五爷独断专行的时候了。”

  五爷沉吟片刻,咬牙道:“好,下令撤,五更初撤离,往山里走,沿途碰上有人,亮太行山的名号。你赶回去准备,我派人禀知三爷,以便让这一面的人有所准备。撤出有问题么?”

  “没有,老鹰爪并未派人把守。”

  “好,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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