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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玄冰绝顶

  “孩子,今日是什么日子了?”蒲团中端坐着的老人问,语声听去阴沉冷厉,其实感情内蕴。

  这是一间以巨木架成的木屋,十分宽敞,分为内外两间,内间分为两室;外厅中,中堂是书架,摆着百十部经籍,三坟五典,琳琅满目。书架前,是一张书案,文房四宝琴鼎俱备。室的右侧,是以狼尾草编成的一个蒲团,上面盘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褐衣老人。

  他眼神凌厉,不怒自威,鼻直口方,脸色红润,要不是他那如银长须直飘胸腹,谁也不相信他是个年登耄耋的老人。

  西面,是个高大雄伟的青年人背影,正面向墙壁,数着横木上的刻痕。

  横木共有十余根,粗如海碗,构成坚固的木壁,不仅可防范风雨,更可防范巨兽入侵。

  横木从中间那根起,排列着无数刻痕,看去整齐井然有序,长短皆有规律,但仔细分辨,却可看出异处。

  每十条刻痕中,有一条略长且粗,第三百六十条,更为粗长,每三条粗长的刻痕,尾端又多出二十八条。

  在最初十条特为粗长的刻痕中,乃是浑圆而深度相同的痕迹,内行人一眼就可看出,那是以造诣越尘拔俗的指力所划成。以后就不同了,那是以刀锋刻上去的。再往下,又是指力所划,可是深度极浅,而且有毛边。愈往下,深度逐渐增加,毛边渐少;往下便是直追最先的划痕,着力匀整,刻度鲜明。

  青年人注视片刻,用冷冷的声音低沉地答道:“今日是十八年零八天,不久就可加上一划了。”

  “加上去吧,目前已是午牌初。”老人说。

  青年人伸出巨大的虎掌,伸出食指,在横木上信手向下一捺。巨木着指现痕,深有一寸,碎木粉像被挤出,飘下地面,好浑厚的指力。

  青年人缓缓转身,现出了面目。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挽在顶端,一身两截古色粗布紧身衣,肩宽膀圆,身高将及八尺,紧身衣似乎裹不住他那身怒突的肌肉,好雄壮的小伙子,端的像一头猛狮。

  他长眉斜飞入鬓,有一双黑多白少神光外射的大眼睛,鼻梁直挺,齿白眉红,长圆型的脸蛋,肌肉绷得紧紧地,脸色在古铜色的光采下,闪闪生光,令人感到在英武中而又有朴实之感。

  不但他脸上是古铜色,他那双巨大的虎掌,也泛发出古铜色的光采,证明他是在风霜雨雪中,打熬锻炼出来的筋骨,每一片肌肉,每一颗细胞,都经过了万千锤炼。

  他的目光不太友好,注视着老人说:“该练剑了,老头子。”

  “是的,该练剑了。”老人阴沉地答,缓缓起身,在蒲团下摸出两把木剑,“唰”一声掷一把给青年人。

  青年人对来势如电,罡风凛凛的射来木剑,不在乎地伸两指一夹,岂知木剑来势奇猛,中含无穷潜力,他虽则夹住了,但身形一踉跄,被震退了三步。

  “记住:任何时候,皆须小心在意,也许我杀机倏现,随时会取你的性命。”老人冷厉地说完,举步出屋。

  “我随时等着,随时接受挑衅,但愿你的杀机突现,我也可放手一拼。”青年人冷然回答,尾随老人出室。

  出到室外,一阵奇劲的罡风,卷带着雪花飞舞而来,将两人的身影罩在朦胧雪光之中。

  四周,是白茫茫的银色世界,雪已停了,但彤云密布,罡风凛烈,狂风过处,刮起地面的积雪,漫天飞舞着如银如絮,声势骇人。

  木屋在山麓一处山嘴下,俯瞰着西南一片广大辽阔的平原,更远处天宇之下,仍可隐约地看到银色的山脉。

  屋后,自北至东,白皑皑的奇峰绵亘不断,沉静死寂,被冰雪封住了,一座座高耸的峰头,全没入彤云之中。那些兀立的无尽山峰之下,树林全成了白色,被雪整个覆罩住了,凝结了的冰柱,直与地面结连在一块儿。

  在这冰雪封了的大地上,人兽绝迹,唯一的生物,就是这俩老小。

  木屋外,是一片略向西南倾斜的三亩大广场,雪厚达三尺,还不算下面已被冰封的厚度。

  这儿,是边荒异域的阴山绝域;西南,是莽莽荒原,胡人的天下,南距黄河足有三百里。

  那时,大明的势力范围,仅包括边墙(万里长城)以北百里之内,而这一地段,鞑靼人新兴起的土默特酋长俺答,在阴山之南黄河之北,兴风作浪,想突破长城南下牧马,边关旦夕数惊,所以情势十分紧张险恶。

  冰封大地,烽烟暂歇,在如银世界、酷寒的恶劣气候中,除了自求生存度过寒季外,别无他事可为。

  老少两人踱至冰原中,上下分立。偌冷的天气,他们的薄薄单衣怎能耐寒?委实叫人替他俩耽心。

  不用耽心,他们已无视于彻骨奇寒,身上而且还腾起袅袅轻雾,不久轻雾又凝结成冰珠缓缓落下。

  老人站在上首,木剑斜指,剑诀左引,说:“进招!小心我削掉你一支胳膊。”

  小伙子屹立如山,木剑尖徐徐下降,冷冰冰地说道:“没那么容易,丢胳膊的也许是你。你那一招‘孕化万机’,我已有破解之法,哼!你小心了。”

  语音一落,他身剑合一倏然疾进,猛然前扑。

  老人直待人剑近身,突然向右侧迈进两步,木剑破空锐啸,化成一道褐色光环,中有百十道剑影,四面猛射盘舞,向少年人攻到。

  少年人一剑走空,猛地右腿微撤,身形左旋,冷哼一声,横剑上托,“嗤”一声随肘一带,木剑斜飞而出,觑破好机锲入对方剑影下端,再向上吐,人亦身随剑走转过身来。

  “得”一声脆响,人影在急如星火中倏分倏现,各自飞飘丈外,两人举剑遥遥相对,屹立如同化石。

  片刻,老人用冷冰冰的语音说道:“这一招你破解得很好,可是失之于灵巧,你该将剑尖外撇,准可在我的左胯骨下开一条血槽。”

  “哼!那制不了你的死命,我不屑用撇字诀。”少年人也用冷酷的声音答。

  “呸!蠢材!你错了。双方在生死存亡的决斗中,假使能先令对方先负轻创,必令其震骇,心胆俱寒,尔后可主宰全局。每一剑皆想击中要害,那是荒谬无知的下乘剑术,下次你非改不可。”

  少年人默然颔首,没做声。

  “进招!”老人沉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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