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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一条官道向西伸展,六十里外是本州的属县含山。三十里的中途站叫山阳村,约有五六十户人家。村北的小山脚下,山坡前的树林外,建了三间农舍。山小得可怜,村也小得可怜,农舍也简陋得可怜。

  姚文仲手上提了大包裹,站在官道旁向北望。官道南面是山阳村,村没有市集,路旁建了简陋的茶亭,有供应旅客的免费茶水。

  路北,是小山坡脚下的三间农舍,柴门虚掩不见人踪,只有一些放野的家禽,在门前的草坪中觅食,也没见家犬,像是弃屋。

  他想转身入村找人寻问,但却又忍住了。村建了栅,显然不欢迎外人乱闯。

  他思索片刻,眼着日已近午,时光不早,便放开脚步,沿小径向三家农舍走去。

  到第一家农舍前驻步片刻,他伸手推开柴门往里瞧,院子里搁放着农具,就是没有人。对面堂屋的大门也是虚掩着的,大白天掩上门,大概里面的人都到田里去了。

  正想转向另一家农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衣袂飘风的轻微声息。

  武林有对这种声音相当敏感,那表示有同道以快速的身法接近,而且是秘密接近,不发出足音。

  他丢掉包裹倏然转身,已完成了防御的准备。

  是一位年岁与他差不多,也许大上一两岁的英俊年轻人,头梳道髻,青袍飘飘风度翩翩,眨眼间便到了面前,脚下轻灵飘逸,像是用草上飞轻功接近。

  他正想抱拳行礼问讯,对方已到了切近面面相对。

  “你这厮贼头贼脑想偷什么?”年轻人不友好地说,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日子难过,这里没有什么好偷的,大概你没长眼睛,打起路旁穷户的主意来了。”

  “喝!你这人口上刻薄得很。”他也不示弱:“偷你这穷户?我这包裹里金叶子足有五十片,碎银有百十两,我还防着你拦路打劫呢!”

  “好家伙,有这么多金银的人,要不是土匪就是强盗;要不就是骗棍混混。”年轻人怪笑着说,眼中有诡异的笑意。

  “去你的!愈说愈不象话了,你这狗嘴……”

  两人一般英俊,一般魁伟。也许是相惜,或者是相忌,总之,两人对上啦!

  年轻人不等他说完,踏进一步指点向他的大嘴。

  “仙人指路对问道于盲。”他叫,闪身避指,一掌斜按对方的双目。

  两人所攻的部位,都是最不可能击中的五官要害,一沾即走,立即变招进攻。

  双力却速度惊人,你攻我拆愈打愈快,片刻间,各攻了二十招以上,闪移腾挪快逾电闪,各用了招卖弄所学,看谁能主宰全局。

  三十招之后,姚文仲的攻击速度增加了一倍,手脚接触时不时发生拍击声,但双方都能保护住要害,禁受得起巧劲的打击。

  终于,青年人慢下来了,一招如封似闭拉开了贴身紧缠的距离,三两挪移改采守势,以静制动守得紧不透风,把姚文仲的紧迫进攻声势一一化解。

  姚文仲沉不往气了,攻势又加快了一倍。

  攻势愈来愈激烈,手脚指掌密如狂风骤雨。

  不知何时,旁边多了一位花甲年纪的老农,背着手在旁观战,手捻花白山羊胡不住摇头晃脑怪笑。

  “小伙子,你这种狂野进攻,浪费精力毫无用处。”老农忍不住发话了:“紫虚散仙的芥子乾坤掌,可以封住再快一倍的攻击。”

  姚文仲一怔,飞退八尺。

  “怎么这样巧?”他心中暗叫。

  白眉神魔的武功,在早年罕逢敌手,以快速打击见长,遁形术的要诀就在一个快字。至于其他小技巧,则戏称之为神魔功,也就是玄门术士的所谓法术,其实也是用快手法乱人耳目而已。再进一步,就是所谓迷魂大法,可令对方产生幻觉,与武功殊途了。

  这期间,真能与白眉神魔分庭抗礼势均力敌的人,有一僧两尼三散仙与击衣剑廖无痕七个高手,几乎全是武功走静字路线的名家,以静制动在定力上有超凡的成就,恰好可与白眉神魔的动字心诀相匹敌。这在白眉神魔来说,认为是一大憾事。

  因此,老魔找到姚文仲传以衣钵,必在内功修为上加以弥补动字心诀的不足,在内心上,的确希望姚文仲能发扬神魔绝学,超越一僧两尼等七位劲敌的定静绝技,因此,所授的武功也以对付这七位高手为主。

  姚文仲刚出道,便碰上了一僧的传人银衣剑客,与击衣剑廖家的后人廖姑娘。现在,他又碰上三散仙之一紫虚散仙的门人,真是巧极了,真要去找,恐怕一个也碰不上头,他在短短四天中就碰上了三个。

  他有必胜的信心,至少排名第一的天下一僧的徒孙银衣剑客,就并不比他高明多少。

  紫虚散仙排名第四,芥子乾坤掌攻势不足。要取得绝对胜利,守势绝难获致。

  他换了马步,吸口气功行四肢。

  “咱们全力施展,决一胜负。”他沉静地向对手说:“阁下,不要弱了紫虚散仙的名头。”

  “在下亦有同感,全力一搏。”年轻人镇静地说,双掌一分,严阵以待。

  “不要斗气了,你们难道希望两败俱伤吗?”老农从中插入挡在中间:“小伙子,似乎你是来找老夫的,你是谁?”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收势抱拳行礼:“老前辈定然是非非客顾老伯。”

  “不错,你找对人了。”

  “晚辈提一个人,笑夫子。”

  “唔!沈斌?”老农的口气似乎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是家师。”

  “哦!老夫明白了。”老农点头:“老夫与笑夫子同列宇内六怪之一,最近几年来,令师音讯杳然,久已不见他在江湖行走,原来他闭门授徒,调教出你这位出色的门人,青出于蓝,他值得骄傲。”

  “哦!老前辈不知道家师的事。”他失望地说:“老前辈与家师交情非同泛泛,竟然也不知道家师的消息……”

  “什么?你找我是想向我讨令师的下落?”非非客一愣:“到底怎么啦?令师……”

  他将六年前在界首集,与笑夫子失散的经过说了。

  “六年来,晚辈也曾多方打听,怪的是江湖朋友竟然无人知道家师的消息。”他最后说:“似乎家师就在那次分手之后,便失去踪迹了。晚辈好不容易打听出老前辈在此地隐居,所以冒昧前来打扰老前辈的清修。

  “唔!这件事透着古怪。”非非客淡淡一笑:“六年前界首集所发生的事,江湖上流传着各种传闻,地狱谷的人,就曾经向风云会兴问罪之师,据说曾经与会主霸剑功曹南门天宇狠拚了几场,后来不了了之。原来老友笑夫子,是在那时失踪的。姚贤侄,会不会是令师那次未能脱身,被风云会的人杀害了?”

  “晚辈也曾怀疑过,但据晚辈所知,风云会对拒绝投效他们的人,虽动用酷刑,但最后仅废去武功释放了事。家师如果被废,应该返家示警的。”

  “唔!这可不一定哦!也许在交手时被杀……”

  “晚辈曾经向风云会的人探过口风,知道那次事后不久,风云会的别庄迁地为良,那些人一口咬定那天晚间没有人被杀,被囚的九个人都平安逃脱了。事有可疑,晚辈因此改从那晚逃脱的人着手调查……”

  他又将在和州,与化身为百衲住持的血手瘟神冲突的经过说了。

  “你真笨。”年轻人突然含笑接口:“你该与血手瘟神谈谈条件的,这一来,岂不是断了线索吗?”

  “也许在下笨,但绝不与万恶之徒谈条件,因为在下不曾放过他。”他苦笑:“我宁可……”

  “获得消息之后,再除掉他,他还不是任你宰割吗?”

  “人无信不立,老兄。”他正色说。

  “好一个人无信不立,佩服佩服,在下愿交你这位朋友。”年轻人欣然说:“在下姓余,余豪。”

  不打不成相识,姚文仲确也需要朋友,反正白眉神魔与紫虚散仙之间并无仇恨,只在武功上彼此有过不愉快而已。

  目下他已看出余豪的武功,并不比他高明,心理上已消去敌意。他却不想想,紫虚散仙的门人岂能交魔道朋友?

  两人欣然行把臂礼,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姚兄,也许血手瘟神的遭遇,他的好朋友知道呢。”余豪话上正题:“这恶贼的底细,我知道得相当多,他遁入佛门隐身,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哦!余兄知道他的好朋友是谁?”

  “是颇为有名的凶僧不戒禅师。”

  “真的和尚?”

  “酒肉和尚,什么都不戒的和尚,目下隐身在巢湖的天龙禅寺,有大批水贼受他指挥。”初出道的余豪却像老江湖。

  “哼!在下会找到他的,谢谢余兄的消息。”

  “先别管以后的事。”非非客打断他们的话:“有话进屋子再说。姚贤侄远道而来,余小友也是初到寒舍半天,正好小聚一些时日亲近亲近,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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