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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报官也毫无帮助呀!”王捕头口吻充满同情:“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盗贼多如牛毛,捉不胜捉,也捉不到,只好认了。”

  “我等南京的人来追查,已打听出可能是邵伯湖或高邮湖的水贼所为,猪婆龙那股水贼涉嫌最重。等我的人到来展开调查,请不要干预并请给与方便,感激不尽。”

  “好吧!我不会干预。”王捕头将证件奉还:“但如果猪婆龙那伙人涉嫌,我的人手不足,那伙人又神出鬼没飘忽不定,我无法抽调人手协助,非常抱歉。”

  “我的人有能力办事,不需你们派人协助。”

  “舟快只有五十余名,四艘快船,平时巡河已嫌不足,委实爱莫能助。不再打扰,告辞。”

  “好走。”他客气地送客。

  治安人员不干预活动,便成功了一半。大事小事一入治安人员手中,几乎可以保证,消息一定可以走漏外传,很少例外。

  一步步布局,皆在意料中进行。

  ***

  根本不需把三座门全部打开,但他却打开了,未免有点反常。

  所有的门窗皆一一开启,进出活动毫无阻碍。

  这是说,活动的空间广阔,进出自如,不会被人堵死在屋内,除非对方人多形成大包围。

  厅堂其实不大,堂上堂下没有明显界限,大照壁居然挂了一幅六尺宽的草书中堂,表示宅主人不俗。他干脆背着手像个老爷,一步一顿绕过右面走道。

  照壁后可能是小过厅,两侧该是耳房,他脚下突然放轻,毫无声息发出,像是进入的人突然止步观察。

  他的确在观察,但并没有止步。

  小过厅没有复杂的摆设,一瞥之下一览无遗,他不用视觉,而是用听觉与感觉,留意视觉无法看到的变化。

  五步、六步……全宅死寂,不可能有变化。

  仍有热量的气流拂脸,他却突然浑身汗毛直竖,似乎被一阵寒流掠过脸面,皮肤起了收缩作用。

  已经猜出有危险,却又不知道危险的发生,猜想这危险必定危害到生命,他悚然涌发强烈的戒心,内体所自行涌发的反应,是不受神意所主宰的。

  突变倏生,反应也立起生存自保作用。

  后堂门倏然快速开始,人影乍现。

  他仰面便倒,滚转如轮。

  流星锤几乎贴顶而过,人影随后光临,不仅是从后堂门冲入,发流星锤攻击的人抢近,屋上横梁也有人飘降,左右更有四个人冲出。

  一比六,他肯定大劫难逃。

  他的双脚灵活得像两条巨蟒,一声怪叫,扑落的一个人被他用脚绞倒了。

  以背着地支点,手脚满地飞旋,用的不是滚地龙武技,滚地龙不用背部作支柱。

  大青砖地面相当光滑,手脚作为滑动的力源,滑动时始终保持脸向上,等于有四种攻击的技巧,手和脚配合得十分圆熟,近身想用手擒捉他的人,攻击力比他少一倍。

  流星锤用意在将人击伤,锤落空在人多处便失去作用。六个人皆志在擒捉他,所以没撤出兵刃。

  攻击反击皆快得令人目眩,连声惊叫中,先后倒了四个人,像是洒豆子。

  最后传出他一声沉叱,飞跃而起左手勾住一名大汉的脖子,挟在身前牢牢地擒住了。

  “住手!不然我宰了这位仁兄。”他的喝声像雷震,右手的剖鱼刀横点在大汉的右耳后藏血穴要害,只消用两分劲,便可将大汉当羊宰。

  狼狈爬起的一名中年人,伸手打手势,阻止陆续爬起的同伴冲上,一看便知是司令人。

  “你这小子劲道有限,手脚却快得惊人,躺在地上的打斗技巧别开生面,委实令人刮目相看。”中年人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剑,无意拔出:“咱们估错了你的武功,也一时大意吃亏上当,仓卒间被你的怪招,闹了个手忙脚乱。放了我的人,用人质要胁不了咱们这种人的。”

  “你们是哪一种人?”他无意释放人质。

  “来查阁下根柢的人。”

  “在下没有什么好查的,你们也不配。”他口气托大:“高邮的龙蛇,在下一清二楚,已经侦查了五天,已经有了门路。我只是先来侦查的人,凭的是机智经验而非武功。后续赶到的人,可没有在下这么好说话了,来硬的,你们想到后果吗?”

  “咱们也是奉命来查你的根柢,你说配不配?”

  “你们是……”

  “扬州钦差督税署的人,你就称在下为税丁好了。在下沈义,高邮的知州大人,见了我这税丁,也平空矮了一截。”

  他脸色一变,呈现惊怒的神情。

  “有眉目了。”他嗓门提高,怒容满面将挟持着的人推开:“他娘的,这表示咱们丢的那一船行李,不是这地区的牛鬼蛇神所为,而是你们扬州钦差府的人弄鬼。好,我会回扬州找高太监。高飞那混蛋在御马监鬼混时,曾经花了在下不少金银,目下他荣任钦差做税监,两年中发了百万横财,纵容你们这些爪牙抢劫老朋友,看他如何向我交代?”

  口气愈来愈大,还真有几分吓人的气势。

  “咦!你这家伙胡说什么?”沈义真被他唬住了,大概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你居然要找钦差……”

  “没错,找他理论。”他装腔作势挥动着剖鱼刀,嗓门提高一倍:“他和在陕西督税的梁剥皮梁永,都是御马监的狠货色,在京都我和他就在一起混,大钱小钱我经常替他张罗。这次我的行李出事,根本没怀疑到督税署的人身上。他的督税总署在扬州,钦差府却在镇江。我这次就回去找他,哼!你给我小心了。”

  税督高飞坐镇扬州,百姓称他为鬼王。由于扬州有专征盐税的鲁保设了钦差府,他不屑也把钦差府设在扬州,但把督税总署建在茱萸湾,另在仪真建分署,与鲁保的仪真盐税总署别苗头。

  鲁保征盐税。扬州最大的承办官盐十大盐商,仅家在扬州,其实栈仓皆在仪真的十二墟。

  鲁保加征盐税,比往昔增两倍。高飞则附征船税,运盐的大船小船商船民船,一概附征而且不开税单,两人上下其手相互争利。也经常反脸你打我杀,或派人上京告御状。

  两年后,高飞调福建监税,把福建搞得烈火焚天,甚至勾结东洋(日本)西洋(番舶)的东方西方海盗,劫掠往来五口(泉州为五口之一)的本国船只,激起兵变血流漂杵。

  “可恶!你居然胆敢攀噬咱们督税署的人,劫掠你的行李?”沈义凶睛怒突,也冒火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咱们怀疑你在高邮胡搞别有所图,认为你想在这里暗中挑唆暴民结帮组会,影响税务图谋不轨,所以来查你的底。你与高公公有交情,咱们不吃你那一套。他娘的,宰了灭口一了百了……”

  “你少做梦。”他警觉地退了两步,扬刀戒备:“我的人潜伏在左近,高邮的公人刚离开不久,我如有三长两短,结果你心知肚明。把在仙女庙河面劫走我的船归还,万事皆休,不然,哼!我的人会到镇江找高钦差。你叫沈义,我记住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沈义口气一软:“咱们真的不知道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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