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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几次要伸手将他拖起,但却又一再忍住了,许久,她方摇摇头带着侍女自去了。

  这一天,他睡得很不舒服,一些美貌少女时来时去,劝他进食,扰得他没有片刻安宁,但他不吃她们的钓饵,躺在那儿不加理睬,人来了。他练胎息,人走了,他睡觉,在思索如何解开气门穴脱身。

  他的顽强,终于引来了姥姥,这老太婆不用软手段哄骗,她逼他税话,逼他进餐,一切手段无效之后,她找来一根皮鞭,给了他一顿结实的痛打。

  这一顿打,够他受的,已无法运功抗拒,浑身鞭痕累累,儒衫上截出现了裂缝和血迹,但他一声不吭,就是闭目不理睬。

  当夜,前一阵是绿衣女来劝,后一阵是姥姥的鞭打,闹了一夜。

  第二天,他被捆住两手吊起,当然少不了一顿鞭打,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但他未发出一声叫唤。

  晚间,他被捆起双脚倒吊起来,上身已无寸肤完整,鲜血湿了又干。他依然没作声,气息渐弱。

  第三天来了,他已软倒在地,身上的创痕,几乎令他神经根根分裂,口唇已经枯裂了,奄奄一息啦!

  他强忍着无尽的痛苦,用胎息苟延残喘,他在等待最后的一刻到来,昏昏沉沉地不知身在何处。

  他至今还未能了解这些鬼女人,为何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为什么?他百思莫解。解不开,他不再想了,与其被锁在石洞中了结余生,不如死得轰轰烈烈算了,只是死得糊涂,他委实不甘心。他也不想以自杀结束自己,他在等待她们的宰割,自杀不是太示弱了么?

  他还有点不甘心,就是没和她们较量剑法。

  中午来了,昏昏沉沉中,他感到室中香风扑鼻,环佩叮当,来了大批的女人。

  他脖子上的绳套解开了,身躯被人抬起,搁在一条冷冰冰的长椅上,手脚被分别捆在椅脚上,接着,椅子立起来了,靠在墙上了。

  身前,热流荡漾,炭火“毕毕剥剥”暴响。

  “她们要用火刑了。”他想,但仍没睁开眼睛。

  他的破儒衫被人拉下了,破布被血粘在肉上,撕下来时,痛得他浑身肌肉都在跳动抽搐。

  “睁开眼看看这光景。”是另一个老太婆的苍劲喉音。

  他不理不睬,静静地用胎息养神,由于肌肉在抽搐颤动,没人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胎息呼吸也叫内呼吸,是看不见胸膛起伏的。

  “睁不睁开?”声音极为冷厉。

  他不理,绝不听人指挥。但由不了他,老太婆用手扳开他的眼睛,室中情景一一呈现在眼前。

  室中莺莺燕燕共有十二人之多,中间,并立着两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一般地高矮,看年岁,约在四十左右,在她们并不显老的面容上,仍可看到昔日的容光,一双凤目中,蕴藏着无比智慧,深透、祥和,带有三分自负,也有三分淡淡忧郁,这是两双内含智慧,令人不可深测的眸子,尤其是左首那人,正用奇异的眼神紧盯着他。

  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去十分慈祥,而且带着淡淡的微笑,为何看了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君珂却能无动于衷?这种女人,真是可怕!所以在君珂眼中,她们呈现的美好印象,全成了邪恶丑陋的表情。

  两人年岁相差不远,右首妇人略小四五岁,眼神中,却逞有三分威严,显出她是个个性坚强的人。

  两人皆穿了白色团衫,同色绢质长裙,手中持了一把绣山水的白缎子玉骨团扇,冷然地向君珂注视。

  两人身侧左右分列着四名少女,一色黛绿衫裙,含笑而立。四人中,君珂曾经见过三人,一是琴儿,其余两个也曾在兽栏前出现过,另一人年纪小,约在十四五之间,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小美人。

  六人的身后是六名俏丽的少女,侍女打扮,一个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每一人身上皆悬着一把长剑,是一群带刺的玫瑰花。

  他身前,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炭火熊熊,炉旁搁了两把尖刀,刀尖搁在火上,绕得通红。

  掌炉是两个中年健妇,脸上涌现着残忍的微笑。

  姥姥在他身侧,正用手扳开他的眼睑。

  他似乎视而不见,根本不在乎,除死无大难,火刑唬不倒他。

  “你看清了么?”姥姥厉声问,手放开了。

  他脸部未受抽打,没受伤,仅嘴唇干裂,血迹斑斑,他脸色苍白,现出一丝冷笑,缓缓合上双眼,不加理睬。

  “怎不答话?”姥姥的语音如同利锥。

  “啪啪”两声暴响,姥姥双手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下手极重,打完又说:“好好准备回话,你不必装死。哼!你害怕么?害怕也不成,闭上眼不看,同样躲不掉火刀的折磨。”

  君珂毕竟不够老练,被姥姥一激,睁开了尚有神光的虎目,冷冷盯住她,但没作声,说他害怕?岂有此理!他口角鲜血往下滴,直滴下鞭痕累累的胸膛,与胸上的血加混在一块儿了。

  姥姥伸手向两个中年美妇虚引,向君珂说:“左首,是本谷谷主,右首,是谷主的大妹,小心应对,谷主有话问你。”

  君珂仰起脸,根本不睬她。

  忏情谷主探手袖中,取出一张纸折,那是君珂的路引,她晃了晃,压抑着声音问:“孩子,这是你的身分证明,真是你的么?”

  君珂像个石人,没有回答,没有表情,他不屑理睬。

  “怎不回答?”姥姥沉喝。

  没有回答,她右手倏扬,疾逾电闪,“啪啪啪啪!”正反阴阳掌连抽四记耳光。

  君珂的头随掌声晃动,幅度不大,嘴角鲜血往下淌,虎目中神光电射,在眼冒金星中,长吸一口气,这四掌,几乎撕裂了他脸上每一条肌肉,血往脸上冲,也几乎被沉重的打击,震散了他正在吐纳的胎息。

  忏情谷主脸上的笑容敛去了,沉下脸说:“忏情谷乃是人间禁地,进入之人,有死无生,仅是死时的迟早而已,本谷主要问你,进入本谷有何图谋?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君珂已下了决心,不理她们的威迫,像是哑子。

  “招不招?”姥姥厉叫。

  “你真不回答?”语音更厉。

  姥姥接过健妇递来的通红火刀,发出一声冷酷的笑声,刀尖热流迫人,徐徐举到他的右胸前问:“你真不开口回话。”

  君珂突然“呸”一声喷出一口血水,向姥姥脸上吐去,他力道已失,但仍然去势奇疾。

  姥姥举刀一拂,“嗤”一声接个正着,血水化成一阵轻雾,一冲而散,她将刀徐徐伸向他口前,切齿道:“你该死,我先毁了你的臭嘴。”

  刀尖将近口边,在千钧一发间,谷主的声音传到:“且慢!”声音略带颤抖,似是来自天外的。

  “谷主之意……”姥姥转头问。

  “这人是个硬汉,且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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