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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西海怪客的右太阳和右耳后下方的藏血穴,皆没有被击的痕迹,太阳穴是弱点要害,禁不起打击,藏血穴是大动脉所经处,被击伤足以令头部失血,也是致命要害,从侧方袭击,只有这两处是最佳下手部位。胁下虽也有要害,但西海怪客的手臂足以保护双胁,袭击头部,一时不会致命,西海怪客的死状就不会如此平静安详。

  两人花了不少工夫,遍查西海怪客全身,但他们失望了,找不到任何足以致死的伤痕。

  小白龙大惑,苦笑道:“老前辈年仅花甲出头,练气有成,艺臻化境,龙马精神矍铄不减盛年,怎会无缘无故坐着逝世?怪事。”

  秋华细察西海怪客的五官,问道:“任兄,修罗奼女会不会使用毒香一类玩意?”

  “不会的,侠义门人从不使用这些下三滥玩意。”小白龙斩钉截铁地说。

  “但……但好像是中毒。”秋华说。

  “你找到征兆了?”

  秋华将西海怪客的眼帘拉上,说:“任兄可以看看。如果是正常的死亡,瞳孔该是散光现象。你看,老前辈的瞳孔缩小得几乎看不见了。”

  “唔!眼珠白得可怕,恐怕真是中了一种化血的奇毒哩!”小白龙说。

  秋华再详细检查西海怪客的鼻孔,跌脚道:“老前辈确实是中毒,鼻涎已将鼻孔凝塞,必定是一种可怕的毒烟。”

  “咦!难道是江湖上玩毒享誉武林的毒娘子不成?”

  “不对,毒娘子今年初春在京师留连,后来与赛红线北上泰山,与泰山的红俏仙姑聚首,按行程,她绝不可能前来西北一现芳踪。”

  “那……那又该怀疑谁?窗外留下的指痕是女人的,用的是毒香一类玩意,除毒娘子有此悄然接近的艺业,以及如此歹毒的毒物外,没听说过谁还有这种能耐。”

  “任兄毫不怀疑修罗奼女。”

  “按情理论,没有怀疑她的理由。西海怪客是武林耆宿,是游戏风尘的侠尘英雄。修罗奼女是侠义女英雌,嫉恶如仇,宵小闻名丧胆,黑道凶枭称她为黑煞女魅,恨之切骨,按理,她绝不会有杀害西海老前辈的理由,因此兄弟没将她列入疑凶。”

  “我想,咱们先查一查附近是否有可疑的武林人物出现过,尤其须注意女人,自然不放过修罗奼女,务必找出些少线索来,以免鲜于老前辈含恨九泉。”

  “好,咱们先替鲜于老前辈收尸,然后分头进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小小的宜禄镇,居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呢!”

  秋华刚搬动西海怪客的尸体,突然想起一事,叫道:“怪!老前辈的打狗棍呢?”

  打狗棍不在,显得有点不合情理。那是一条黄竹打狗棍,产自江南,是西海怪客旦夕不离身的兵刃,怎会失踪的?来人并未入室,那么,打狗棍到何处去了?

  “咱们先将鲜于老前辈的遗骸安顿下再说。”小白龙说。

  两人找到一把尚可派用场的锄头,在庙后的空地中挖了一个坑。江湖人对身后事从不重视,臭皮囊的下落无所顾忌,沟死沟埋,路死插牌,能入土已经是不错的了。

  花了好半天工夫,方弄停当,堆起了一个土馒头,用木板刻字做墓碑,刻的是:“西海怪客鲜于前辈讳昆之墓。武林后进任家宏吴秋华同敬立,大明永乐十年三月三十日。”

  小白龙拭净手上的尘土,一面整衣一面说:“老弟,咱们是否立即开始找寻修罗奼女的踪迹?”

  “兄弟认为早些找比较好些。鲜于前辈是家师的故友,而且他老人家要收兄弟为寄名弟子。他老人家被人所害,兄弟必须将真凶找出来。”秋华恨恨地说。

  “修罗奼女或者其他的武林人,恐怕不会在镇中落脚,极可能在附近隐秘处藏身,这样吧,你往南,我往东,咱们仔细搜一搜十里以内的可疑处,入暮时分,咱们在昭仁寺会合。”

  “好,如有发现,请不必打草惊蛇。”

  “我先走一步,小心了。”小白龙答,首先离开坟墓。

  秋华一面整衣,一面沉思,对打狗棍的事始终难以释怀,自破窗孔向外望,自语道:“窗在正西,风却从东北来,用毒烟不易得手,太慢了。那么,暗算的人可能怕被发现,必须用可自爆的毒弹射入,移动木板时便需将毒弹发出。木板移动,西海老前辈岂能一无发现?”

  他再沉思片刻,忖道:“会不会是老前辈轻敌,不知来人怀有歹毒的暗器,发现有警,信手将打狗棍掷出想吓走来人?”

  他一跃而起,突又倏然坐下,取出一把飞刀向破窗孔掷去,跃至窗下观看飞刀的落向。

  很巧,飞刀穿裂孔而出,远出两丈外,恰好落在他先前认为可疑的枯草凹下处。

  他出室赶至窗外,向枯草凹下处观察片刻,然后站在裂窗缝前向室内张望,猛地向窗外飞纵,半途转过身躯,不偏不倚落在凹草中,再次提气轻身纵起,单足落下更远处的另一处枯草凹下处。三起三落,远出六丈外,到了一丛短树前。他暗叫道:“是了!这人就是用这种身法撤走的,一跃两丈,可知轻功不算高明,也许是受了伤,不然的话第二次起跃,怎会仅跃出两丈?以第一次后纵的距离来说,如果能退跃转身落地而能跃两丈,第二次跃起即使没有三丈也该有两丈四五左右,可能……”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树丛中,急急向里一钻,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根黄竹打狗棍,棍的一端不但有血迹,而且有些肉糜,一看便知这根黄竹打狗棍曾经将来人射中了。

  他无法分辨棍端那些少血肉的主人是男是女,不再瞎猜,重新钻入树丛,向前钻走五六步,果然发现地下有血迹,可只有一处滴落四五滴左右,以后便再无发现了。

  钻出树丛,枯草中可以明显地看到有人踉跄走过的痕迹,跟着草迹急走,远出五六丈,行走的痕迹消失了,却发现有蹄印。

  “这人有座骑。”他自语。

  他循蹄迹寻去,糟了,方向正是庙前的官道,官道上蹄印零乱,往来的马匹甚多,怎能分辨出这个人的蹄迹?

  他不死心,从蹄迹的蹄铁形状,他相信在座骑驰出官道前必定可分辨那人所走的方向,必定会留下几个可资追索的蹄迹的,如果向西,那人必定经过镇中,往东,那是说,凶手已经往东远出一二十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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