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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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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笑道:“不错,正是至百丈山大道,诸位是前往找神针冷爷的?” 健仆大喜,认为可找到一个言语相通的人了,说:“正是,敝主人身患痹症,正待前往请冷爷妙手回春,但不知到百丈山冷府还有多少路程?” 中海已将冷府的路径打听清楚,问:“诸位从未来过么?” “不曾,敝主人乃是慕名而来,尚望台端指引。” “哦!没来过嘛……恐怕……这条路是小径,岔路甚多,而且百丈山不只一座,恐怕走岔了便耽误时光哩!自此向北走,可以沿途询问,免得走冤枉路。” 健仆眉头深锁,苦笑道:“真要命,咱们远道而来,言语不通,沿途如何问路?兄台,可否劳驾帮忙请一位向导?” 中海故意装出为难的神情,说:“这……这……即使有人受请,依然言语不通。” “务请兄台多多帮忙。” 中海泰然地说:“这儿到冷府来回近百里,要耽误一天。这样吧!小可领诸位前往一走,怎样?” 健仆大喜,不住拱手谢道:“有劳兄台了,感激不尽,到了地头,定当厚报。” 中海走下台阶,说:“些须小事,不必多言谢,这就走,小可领路。” 两人在打交道,轿内的主人只用一双无神的眼睛向中海打量,不言不动。 中海在前领路,与健仆并肩而行。从健仆的口中,知道轿中的主人姓冯,名略,浙江金华府人氏,曾任职南京亲军卫指挥使司所属的金吾右卫,扶病致仕,已经五年了,几乎请遍了附近数十府的名医。上月,听一位曾在江湖走动的朋友说及这儿的怪医神针冷冰,因而降尊纾贵前来求治。健仆姓霍,名远。据他说,主人冯略早年也曾经闯过江湖,有一门远亲姓牟,名子秋,目下不知流落何方,善用一把铁爪,据说混得不错,在江湖略有名气,绰号称虎爪追魂,在大江南北字号叫得倒也响亮,只是不长进,专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中海不以为意,并未留心听霍远的话,一面唯唯否否敷衍,一面在思索如何接近神针冷冰看金针。 知道了冯略的病情,他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皆因冯略的腿股风用不着金刚针和双龙针,最多可能,用长针而已。他家传的金针最完全,共有三十二种针,长度自一寸六升至一尺二寸,粗者如豆,细者如发,细针根本雕不上龙形图案,真正雕了龙的只有六枝针,那是四寸的披针和大针,六寸的放血三棱针。七寸的长针,八寸的金刚针,和尺二的双龙针而已。针盒盖上面,雕了双龙戏珠图案。 按冯略的病情,很可能用长针,但慎重些的医生则宁可小心些不用长针冒险。 然而无论如何,他得前往一试,不要说神针冷冰这位名医,任何有名的针灸郎中他也得登门造访,皆因这盒金针只有针灸郎中方用得着,旁人要来无用。这种针虽然叫做金针,其实并非金造,金质太软,岂能做针?针色也不是黄的,其白如雪,乃是白金揉精钢所造,坚硬,强韧,弹性,不挠,出自名匠之手,不是行家谁也看不上眼,但如果订制,价值千金。所以他必须找有名的针灸郎中,普通的针灸医士买不起,也不会用这许多针。 三十余里路,要不了两个时辰,辰牌未已便到了。 冷府果然够气派,厚厚的高大风火墙,包围着里面的十数栋楼房,有规有矩,有章有法,大户确是宏大宽阔,壁上挂满了山水名画和患者送来歌功颂德的匾轴,但似乎有点大而无当,登门求治的人太少,宅中的人丁也少,看去冷清清地,冷寂空漠,像是主人不在家的山中别墅。 只有一个门房,问明了来意,领着山轿抬至大厅下,敲响一只小金钟,吩咐一声“请厅里坐”,径自走了。 中海心中暗暗纳罕,这位名医的架子大得出奇哩!连一个门房也冷冰冰地不近人情,难怪门可罗雀没有病人上门,也难怪诊费高得不二价,任意需索,怎算得悬壶济世的医家?简直是明敲竹杠的医中之盗嘛! 沿途他已和霍远攀上交情,替霍远张罗,表现得十分热情,几乎成了仆人中的一员,巴结地和霍远将冯略扶出山轿,送至厅中的躺椅上。 冯略倒也客气,被他的热情所感,不住含笑道谢。 不久,内厅门出来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大剌剌地问:“诸位是前来治病的?” 霍远上前行礼,堆下笑说:“家主人姓冯,小可姓霍,远自浙江金华而来,慕冷先生的大名,前来求诊。久仰冷先生……” 管家摇摇手,抢着说:“我是本宅的管家,敝主人等会儿方能出堂,且请稍候。”说完,径自进入左厢走了。 中海直摇头,大起反感,心道:“如果是急症,急惊风遇上慢郎中,岂不完了?” 不久,步声橐橐,一名小童跟随着一个大马脸的白发老者缓缓出到堂前。中海向来人打量着,心说:“这家伙冷得可以,难怪姓冷,名副其实。” 这人年约古稀,白须白发,大马脸甚少血色,吊客眉,眼眶深陷,眼神凌厉冷峻,鹰鼻,薄唇,一股阴森森的神色令人望之心中发寒。 霍远上前长揖到地,堆下笑问:“小可霍远,老伯可是冷先生么?” 马脸人冷冷地点头,冷冷地问:“是你的主人病了?” 那时,先生的尊称十分高贵而未普遍,本朝初为人尊称先生者聊聊无几,像刘基、宋濂、方孝孺等等,连皇帝也称他们为先生。这位郎中听人叫他先生,他居然大剌剌地受之无愧。 霍远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毫不介意,说:“正是,家主人身罹奇疾,五年于兹,毫无起色,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好,好,让老夫看看再说。”神针冷冰挥手说,向躺椅旁走来。 中海让在一旁,冷眼注视这位名医如何探症。 冯略下肢瘫痪不能移动,在椅上抱拳行礼道:“区区姓冯名略,身患恶疾,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拜请先生大安,望先生一展妙手起晚生之沉疴,不胜铭感,可叹区区起坐不便,不能全礼,恕罪恕罪。” 神针冷冰木无表情,仅嘴角动了动而已,小童送上锦墩,他自顾自坐下,冷冷地看了看冯略的气色,用强而有力的大手把脉,搬了搬冯略的腿部,也不问病疾,目光转盯住一旁屹立的中海,向中海上下不住打量,久久方说:“腿股风并非顽疾,只是你们未遇上名医,拖廷日久,很讨厌。” 冯略深深吸入一口气,焦急地问:“冷老先生……不知……” “老夫负责替你治好,你们可在舍下住上十天半月。老夫这儿的规矩,阁下定然有所耳闻。诊金、药资、住宿,共银五百两,可先向敝管家先行付清。” 中海吓了一大跳,在湖广地区,斗米折银两分余,折钱一百五十文左右,一石米不过二两银子。这家伙狮子大开口,五百两,简直比强盗还凶。 管家已带了两名家仆从东厢出厅,等待验银子。 霍远向手下举手一挥,向神针冷冰说:“敝主人带来金锭,请验收。” 包裹打开,二十锭黄澄澄的十两重赤金一一堆放在桌上。管家取了十三锭,一名仆人取来一锭五两重的放下。 “家主人绝不多收,退回七锭半,余数请收好。”管家说。 一两黄金折四两银,退回七锭半,果真是不二价,少不行多不要。 “将冯爷抬入病房。”冷冰向管家说。 中海向霍远招手,说:“霍兄,咱们俩将老爷抬入。” 管家招来两名仆人,伸手拦住中海,冷冷地说:“不必劳驾,病房不许外人擅入。我领诸位到西厢安顿歇息,贵主人自有本宅的人伺候。” 中海心中一凉,糟了!病房不许外人进入,他无法看到冷冰所用的金针啦! 两个仆人已抬起冯略所坐的躺椅,向内堂走了,他想要跟入,但显然绝难如意,花了半天功夫,前功尽弃。 霍远很大方,将一锭黄金塞入他的袖中,笑谢道:“海兄,多蒙引领,些小意思不敢言谢,尚请笑纳。区区在这儿尚有一段时日逗留,如有困难,请来知会一声,再会了。” 神针冷冰一直在冷眼打量中海,并未入内,突然问:“这位村夫不是足下的同伴么?” 霍远恭敬地答:“不是,小可在城北问路,碰上这位海兄,承海兄不弃,鼎力相助,一路引领到尊府来了。” 冷冰鹰眼炯炯,向中海问:“阁下不是本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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