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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片刻,又片刻。

  蓦地传出一声锐啸,一声沉叱,猛然风止雷息,各种闪光同时熄灭。

  第一支火把出现,第二把随即进入,空中火光大明,共进来了四支火把,拥簇着一个梳了灰道髻,穿了青道袍佩剑挂囊,脸色依然红润的年约花甲的老道,背领上不但插了几面小杏黄旗,而且腹前有盛了六把小法刀的护腹革囊,手上有白马尾制的拂尘。

  内外间的零乱残破现象,像是遭了一场兵灾。

  五男三女三个穿黑袍宽衫裙的年轻人,男女手中都有剑,左手另有一支织金三角敕令旗,旗杆是铁制的,旗尖锐利如枪尖,旗杆旗面都可伤人。

  八男八女衣裙零乱,喘息声清晰可闻,浑身大汗,脸色不正常。

  满地都是碎裂的器物,有些器物已成了碎屑。

  “人呢?”老道问,鹰目炯炯扫视四周。

  “很……很可能碎……碎裂了……”一名年轻男人喘息着说。

  “碎裂了?我说过要活的。”老道沉声说。

  “他……他反击太……太过激烈,弟子们不……不得不全力施……展……”

  “该死!碎裂了,怎么没看到血肉?”

  “这……”

  八男女这才有机会寻找血肉,白费心机。

  “人恐怕已经逃掉了。”一个举着火把的中年人冷冷地说:“连血腥味也没有,那来的碎肢残骸?”

  “问问外面的人,可曾发现有人逃出。”

  房门口那位举火把的人把口信传出,立即有两个男女奔到。

  “回禀仙长,没有人逃出。”

  那位年约半百,豹头环眼的人入室行礼禀报:“法坛三仙姑曾经进入后房,好像带走了一个人。咱们的眼线坚决表示,霍小狗只有一个人投宿,没有其他的人来与他会合,法坛仙姑也许已经将人擒住带走了。”

  “哈!按理这小辈绝难在炼魂大阵中逃得性命。”老道自言自语。

  “但……师父……”

  一名发髻已被打散的女人说:“弟子们的确遭受到非常强烈的反抗,法坛三位师姐负责后房的攻击,既然她们已将人擒走,这里向弟子们猛烈攻击的人又是谁?”

  老道哼了一声,开始仔细环室观察良久。

  “你们不曾炼化任何生物。”老道最后说:“碎了的法器都是你们的,你们自己自乱阵脚互相攻击。”

  “师父……弟子……”

  女弟子亟口分辩:“弟子们入室便各占方位发动攻击,的确受到无穷外力的反击,绝非自相残杀,法器所爆发的光芒不会乱了视觉……”

  “回去再说。”

  老道其实也说不出所以然,无法提出证据:“也许真由法坛的人把他带走了,眼线知道投宿的只有他一个人。撤!”

  片刻间,里里外外的人全撤走了,总人数超过四十大关,实力极为雄厚,而先走了的人,还不计算在内,可知这次有计画的猛烈急袭,出动的人手委实可观。

  ***

  金陵老店规模不小,前后有五进,三间门面,里面的客院有大小二十座之多,房舍错落,大客院还栽有花木,如果没有店伙引领,很可能迷失在内。

  要封锁偌大的客店不是易事,四五十个人包围一座客院则绰绰有余。

  入侵之前,霍然所投宿的客房,已经先布置了巧妙的坑人玩意,仅派有扮店伙的人守候,其他的人皆远在邻舍候机,听信号急速抢入发起猛烈的急袭,因此,事实上不可能完全封锁上下每一角落。

  屋顶由于房舍错落,少不了形成不少幽暗的角落,入侵的人仅在上面布了三名警哨,防止有人上屋脱逃,注意力全放在设有门窗的两端,任何人逃出登屋,绝难逃过三位警哨的耳目。

  可是,警哨只注意是否有人跃登,却没看到有人扮壁虎,从檐角的侧方,像蠕虫一样贴檐滑上瓦栊,像壁虎一样缩在檐角的阴影中。

  也许更像躲入瓦缝的蝙蝠,全身缩小得比张翼时小了十之九,不走近根本无法看出是何玩意,已经失去人的形态,也不像蝙蝠。

  他是霍然,比原来的体积缩小了一半以上。他像是一团胶状物,更像一团死肉,没有声息,没有呼吸,完全的死寂,成了无生命体。

  体内余毒未消,又在半昏眩中,全力自保耗损了大量精力,孤注一掷的念头,几乎令他精神与体力崩溃,最后不得不忍受痛苦,以剩余的精力逃生。

  他知道碰上的是什么人了,至少知道来人的邪术出类拔萃。而且,这间客房早就替他准备了,天罗地网很可能在半月以前完成的,对方把他列为可怕的劲敌。

  他以为来袭的人,必定是闹江龙。

  如果天涯三凤是官方的人,夜间或许会派人侦查监视,不会夜间发起袭击。白天出动大批高手或御林军,公然围店缉捕,要犯想跑也跑不了,何必夜间冒要犯可能突围脱逃的风险。

  他估计错误,来的不是闹江龙一群匪徒。闹江龙那些人不可能会妖术,更不可能有那么多会妖术的人,用炼魂阵摆布他。

  对方准备之周详,攻击方式的快速与布置皆出乎他意料之外,完全失去主动无法抗衡。

  他知道在内间歇息的傅姑娘遭了殃,但他已经连自保的力量都消失了,自己的命也保不住,那能兼顾傅姑娘?所以不得不忍痛先求自保。

  入侵的人都是从屋上撤走的,不从店门出入以免走漏风声,有几个人从他蛰伏的檐角经过,没有人留意有人在屋上蛰伏。

  很不妙,天快要破晓,他却需要时间,天一亮脱身就难了,一定有人留下监视,警讯一发出,附近的人就会潮水似的涌来。

  昏眩感消退得很慢,手脚的麻木感也恢复困难。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定下心神将生死置于度外,不再挂念时光飞逝,专心以意志力默默行功,以大恒心大毅力克服困难。

  比起那天在洞庭西山,被南人屠几个人下毒手暗算袭击,身体的创伤要轻些,但中毒的危险性与痛苦,却严重万分,伤害的绝望感觉刻骨铭心。

  东天第一线曙光初现时,他悄然从店侧的小巷飘落,隐没寂静无人的小巷里,小心翼翼沿街边探索而走,已可行动自如,悄然脱出天罗地网。

  ***

  笑魔君已在船上等候,脸上神色凝重。

  “你果然没落在他们手中。”笑魔君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了,说话阴沉与以往不同:“我曾经返回金陵老店留意动静,从店伙口中知道你的住处,受到大群高手袭击,据说他们颇有收获。但我知道你不会落在他们手中,因为你事先已经有所提防。那么,他们的收获……”

  “令嫒恐怕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霍然沮丧地说:“只怪我狂妄大意,栽得好惨,我抱歉,我会替令嫒尽力援救,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好在他们的目标在我……”

  “小子,你还不明白?”笑魔君苦笑。

  “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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