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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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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这小子敢拚敢斗,普通拳脚商金堂仅略高三两成,但他禁受得起打击,几乎让商金堂打出真火,。恼羞成怒要用内家绝学对付他。” “原来如此。”尹家凤忍不住好笑,也疑云大起:“你说他和这位满女……” “一双两好。”官六郎不假思索地说:“其实,他们并不相配,凌云燕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身份更不相称。最重要的是,这满女是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她的妍头很多。杨柳青并不是最出色的男人: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她一脚踢掉的。” “放你的狗屁!”凌云燕口不择言。粗野地咒骂:“我可是真心真意爱他的。他死了,我仍然爱他!”凌云燕哭了,泪下如雨。 尹家凤闭上凤目,沉思久久。 “凌云燕。”尹家凤拍拍对方的肩膀:“你真是满人?” “不错。” “那么,杨柳青真是大内派出来的密谋了。” “你怎么这样蠢?”凌云燕不客气地说:“大内侍卫分二等:御前侍卫、干浦门侍卫、郎卫;郎卫也叫三旗侍卫。二等侍卫的出身,必须是上三旗的优秀子弟。上三旗是正黄旗、王白旗、镶黄旗。印所谓天潢世胄。入选的子弟,必须先经过十二年苦练,由大内的名师传授惊世内外功绝技,然后经过严格的考试,先取得巴图鲁(武士)资格,再经三年试用,才能入调大内。在郎卫再努力三年,才、能升至乾清门二等侍卫。想想看。杨柳青今年有多大岁?他配入调大内?他在荆州做走私小头头开始时还不到十六岁呢!奇怪,他已经被你们杀了,你问他问得这么详细。有何用意?” “他正在设法救你。”尹家凤挺身站起,冷冷一笑:“我相信他正在这附近潜伏。我问你,你的武艺真比他强?” “哎呀!他……他他……”凌云燕忘形地大叫,想猛然站起,却被捆网勒得此牙喇嘴。 “他就躲在这附近。”尹家凤旧话重提:“你的武艺真比他强?” “假以时日磨练,再有名师指点,他必可出人头地。”凌云燕毫不脸红地说:“我要造就他,我要督导他苦练,我爱他,甚至会下嫁给他……” “原来你们巡防营的人,也是一群瞎子,”尹家凤笑了:“凌云燕,你虽然不算全瞎,至少也是个糊涂虫,但你是一个有福的人。” 尹家凤走了,凌云燕却茫然地思索她话中的含义。 “柳青……”空间里,突然传出凌云燕奔放狂野的尖叫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久,俘虏被藏起来了。 焦灼的等待中,在感觉上,应该觉得时光过得特别慢。但有时却恰好相反。反而觉得时光飞逝,过得太快了,快得令人心焦。 一笔擎天一群人,就觉得时光过得太快了。怎么不知不觉间,红日就快要沉落西山头了? 夜来了,危险也要来了。 老天爷保佑。黄昏之前片刻,廿八名男女老少终于在期待中赶到会合,实力增强两倍。士气大震。最令人宽心的是:有十个人携有霸道的匣弩。 如果十弩齐发,九十枝可贯重甲的劲矢,足以射杀五十个人,形成一张百尺方圆的箭网。 对面一座小山上,密林深处突然传出激昂的歌声:“鼎河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茅蓬中人影悄然移动,像一群幽灵。两地直距离不足两里,而歌声依然直薄耳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王再相见……” 歌声不绝,有时像燕赵悲歌,有时如流泉呜咽;有时如怒涛天马,有时似午夜秋声。 已抵达小山下的一群人中,突然传出一声激昂的震天长啸,然后是一声撕裂心肺的悲号。 歌声绵绵不绝,抑扬顿挫字字感人肺腑。 人群默默向上急行,在黑暗的林下像一群鬼魂,逐渐接近山顶,接近歌声传出处。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歌声以惊涛骇浪似的声势向寂寂空山轰传,四面群峰的回声一再转折,更增声势。 十二个人半弧形排开。山顶的林空中,一个黑影措手而立,动人心弦的歌声,就是从这人的口中传出的。 十二个人默然肃立,像是石人。 黑影不介意不速之客闯歌,旁若无人地唱最后一段:“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径尘生鸟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歌声徐歇,但在感觉中,天宇下仍余音息息。人们的心灵中,酸、甜、苦、辣种种滋味,与喜、怒、哀、乐种种情绪,仍在不断似涌、翻腾。 久久,死一般的静。 其实,深山中的夜并不是寂静的。山林莽野中,生物界正进行一场真正的生存竞争惨烈搏斗,强存弱亡物竞天择,连草木也在吸取土地的精华,与空间里的雨露。风声、松涛、枭啼、狼嚎,以至草虫轻呜——山中的夜决不是空茫死寂的。 这十三个人,却是死寂的。 久久,久久,十二个人中的一个说话了:“姓吴的骂姓吴的。他们的境况相同,我不认为这是公平的。” “他们大致是相同的,但相同中有相异。”歌者说话了,是杨柳青。 “我同意你的看法。”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乱臣贼子,卖国的汉奸。”杨柳青的语音坚强有力:“不同的是:吴三桂目前是大周皇帝,吴梅村是国子祭酒。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身为国家栋梁,不死君文之丧,为了一个女人引异族屠杀我大汉儿女,断送了大明大好河山。吴梅村是文人,他的责任要小些。” “至少。吴三桂终于高举反清的义旗。” “呸─他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而不得不铤而走险,满人主子早已准备了砍他脑袋的刀。你还是要去投奔他?” “明知不是伴件,事急且相随。” “你反清复明,他要自当皇帝,而且已经是皇帝,他能容得下你?” “委曲求全,为大目标而必须放弃小见。” “你错了,他不会因为你放弃小见而容纳你,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一阵沉默,久久,久久。 “大封锁已经完成,这处山区也不久将大军云集。”杨柳青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可以替你安排。但是,却又不忍心把你们送入虎口。你见不到吴三桂,他会在半路上埋葬你们。” “可是……” “没有可是。”杨柳青的语音斩钉截铁:“反清复明志士恨他刺骨,他也仇视复明的志士。你在均州高举反清复明义旗,与他有了势不两立的冲突。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如果你坚持要去,我替你们安排过江。偷渡封锁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久久,没有人作声。 “老弟,我该怎办?”那人终于打破沉默。 “你要听忠告吗?” “老朽以至诚请老弟指示迷津。老朽尹世明。” “尹老,这是一场长期的、坚苦卓绝的、艰苦绵长的斗争,冲动鲁莽无济于事。反抗的种子必须深埋,任何地方都可生根,气候未成,不宜轻举妄动。为仁人志士存血脉,为他日烈火焚天而传薪。莽莽江湖″正是浅龙伏矫的好丢处。尹老,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弟,感激不尽。” “准备过江吗?” “不必了。” “尹老,这是明智的抉择。” “今后行止,尚请老弟指示。” “辛苦些,北走武当,再化整为零,顺汉水下放。汉水东南日夜流;那是生根的好地方。” “谢谢你,老弟。” “不必谢我。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能请教老弟贵姓大名吗?” “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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