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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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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她已经请人去安排。”獐头鼠目汉子说话不带表情:“先给你一些消息,她的夜度资很高,你得先有所准备。再就是她是否愿意留你过夜,她有权决定,如果她请你走,你可不能赖在那儿闹事。” 要求很合理,他当然毫不起疑。 “你放心,我会知趣的。”他说,话锋一转:“老兄,贵姓大名呀?来了许久。酒也喝了不少,而且你老兄也替我办事,迄今尚未请教,真是失礼。” “我这种人姓名是多余的,你就叫我地老鼠好了。”獐头鼠目汉子居然毫无表情自嘲:“我跟随赵老大五六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干得胜任愉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随人叫,叫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哦!地老鼠老兄,你的修养真不差。”他嘲弄地说:“你说你干得胜任愉快,也不见得,至少刚才在酒肆外面,你对我耍那一招就拙劣得很,不但不灵光,而且几乎引起天大的误会。” “你终于与赵老大谈成了交易,对不对?”地老鼠说:“这就是在下成功的地方,失败的该是你。” “不要多废话了,听,小秀姑又在唱啦!”癞龙亮开大嗓门叫嚷。 小秀姑的确又开始唱了,动人的箫声应和着。那双动人的媚目向其他的食客大抛媚眼,边唱边拈着罗巾扭着水蛇腰,媚眼如酥风情万种,但却从不向吴玄这一面瞧,似乎有所顾忌,道是无情却有情,也许她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吴玄真佩服这位风尘女人的老练,和善于掩饰的独到工夫。 河南市由于在城外,所以不实施夜禁,也不好禁,船只昼夜往来不绝,随时都有船到埠或发航,如何禁? 戌牌末,食客渐散,一些灌饱黄汤的酒鬼,是被同伴挟持出去的。 小秀姑与老苍头终于走了。临行,总算远远地向吴玄嫣然一笑,眉目传情令人心荡神摇。 癞龙与地老鼠一直就组成联合阵线向吴玄灌酒,可是,两人反被灌得醉眼模糊,几乎躺下啦!而吴玄喝了百十杯酒,似乎除了出一身汗之外,最多只有三分酒意。 地老鼠比癞龙清醒些,小秀姑一走,立即放下杯筷,双手撑住食桌,短着舌头含含糊糊向吴玄说:“吴……吴东主,该……该走了,要……要不要我……我带你去……去秀姑的……的香闺?”, “地老鼠,你能走吗?”吴玄问。 “当……当然能。老大,你……你先走好了。” 癞龙已爬伏在桌上了,自己走不了啦! “唔……嗯……嗯……呃……”癞龙直打酒呃,看样子要吐。 “他快爬下了。”吴玄说。 “等……等会儿自……自有弟兄来……来接他。”地老鼠撑桌摇摇晃晃站起:“吴东主,走……走吧,远……远得很呢。那……那小妖精,唔……那一天我……我也去……去找她快……快活,快活。走,我……我领路。” “不必了,我知道怎么我。”吴玄掏出两锭银子递给旁照料的店伙:“在街尾的城根下,并不远。” “哦!原……原来你……你早就对小……小秀姑留……留了心。” “河口市的人,谁不知道那地方?你白说了。”吴玄说,推椅而起:“秀姑好像没派人来回话,不知她是否已把约会取消了?” “还用派人来回话?她早就打手式表示啦!” “哦!怎么我没留意?”吴玄颇感意外。 他一直就在留意小秀姑的举动,按理他应该看到小秀姑打手式,但他的确不曾看到。 “她在等你。”地老鼠说:“我……我羡慕你。走吧!我……我领路,说不定在……在她那儿可……可以吃她所做的醒……醒酒汤,鲫……鲫鱼酸……酸辣汤……” “你走不动的,我自己走好了,谢啦!”吴玄说,整衣举步。 癞龙开始呕吐,酒臭薰人。来了两名挑夫打扮的人,挟了就走,店伙们没有人敢出面过问。 地老鼠摇摇晃晃出店。街上行人寥寥,店铺的门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几个醉鬼像幽灵般地街角踉跄而行,夜深了。而街西一带河边,仍然有船只移动,有人在忙碌。 吴玄已经不见了,往街尾走啦! 前面一处屋角的暗影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唿哨。 踉跄向西面相反方向走了十余间店面的地老鼠。脚下突然加快,醉态全消,在街角一闪不见,隐入小巷的茫茫暗影中。 街东是街尾,房舍渐稀,已没有店铺,所以也没有门灯,显得暗沉沉,一些无主猫犬在暗影中巡逡,不时发出几声吠叫。河畔芦苇高有丈余,江风吹来沙沙有声。如果再往前走,往北一折,便可以到达金马门,那一带更是荒僻,晚上决无行人走动。 近城根处,一排五间上瓦屋,高高矮矮参差不齐,街道已窄了两倍,只能算是小径了。 五间屋,只有第二间窗口有灯光泄出。前面有院子,两侧是空地,杂草荆棘丛生。 吴玄赤手空拳,泰然到达有灯光泄出的院子外。首先,他打量四周的形势,这是江湖人的信条:永远要留心你的处境。 平平常常的土瓦屋,简简单单一目了然。白天他已经侦查过,这时只须小立看看动静便可。 如果屠贾今晚先来了,屋中决不会如此平静安祥。 他上前叩门三下,片刻,应门的是老苍头,默默地拉开门等他跨入再默默掩门上闩,再默默转身领路越过小院子往大门走,老态龙钟,像个又瘦又小的幽灵。 厅堂很小,布置得倒还清爽。两侧没有厢房。走道在右侧进去就是光线有限的房间,然后是个小天井,最后面才是内室。这种市街附近的房屋,平平实实毫无特色。 迎接他的,是已更衣换装的小秀姑。一袭松宽的罗衫,水湖绿百褶裙,隐约可见胴体的曲线,平添三分秀丽。 老苍头已到里面去了,大概厅后的房间就是老苍头的居所。 小秀姑挑亮油灯,轻盈地奉上一杯茶,粉颊上居然有一抹羞态,妖柔而毫不造作地说:“吴爷请用茶。贱妾寄居不便,家中还没雇使女,执行不周,休嫌简慢。” “秀姑娘客气。”他并未用茶,将茶杯搁在桌上:“不要把我当作客人。” “吴爷请小坐片刻。”秀姑并未坐下。“我在厨下准备点心;要不了多少工夫。要不,请到内间小歇,不然爷一个人独坐,反而不便,请啦!” 谈吐不俗,也没有装腔作势的风尘女人打情骂俏恶像,吴玄心中一宽,至少不至于有尴尬场面出现。 “秀姑娘请便。”他说:“能不能请那位老伯出来坐坐?听人说,那是姑娘的祖父。” “他有点重听,人老了懒得说话。”秀姑娘笑笑说:“他老人家歇息了,我们到内间去吧,请随我来。” 秀姑一面说,一面放茶具,想想却又重新放下,袅袅娜娜往里走。 吴玄跟在后面,一阵颇为清雅的脂粉幽香淡淡地往鼻中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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