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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两名大汉钩篙开出,另两名刀剑急伸。

  张秋山头前进脚后,飞隼投林疾射而至,从钩篙中扭身滑入,一声长啸,掌劈到手抓刀,凶猛地撞入。

  舱面大乱,捧长锦盒的大汉,取出四支宝光四射的宝剑,分别迅速交给重要的人,“朕”也有一把。

  其他官员一一退入舱中,“朕”则仗剑屹立舱门外,左右有四大巨汉护驾,居然镇定从容。

  吶喊声中,共有六名大汉被抛入水中,由扮船夫的人慌忙地抢救落水的人。

  张秋山已进棚下,赤手空拳,神色并不紧张,甚至脸上有笑意。

  “让他过来,退!”

  “朕”大声下令。

  十余名脸色大变的大汉,极不情愿地向两侧退出八尺外,所有的刀剑,与及箭手的箭,皆指向拉开马步随时准备冲扑的张秋山。

  暴乱静止,但气氛更紧张。

  “你是什么人?”“朕”沉声道。

  “你是皇帝,没错。”张秋山沉静地说:“我,张秋山,这里面一定有人听说过我雷神张秋山。”

  “我听说过你。”

  “朕”居然不再自称朕,朕对一个小百姓不起任何作用,没的人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那时的小百姓十之九是文盲,听得懂的人少之又少。

  “哪一位是武威亲王裕刚贝勒?”

  “我。”那位留了五绺须的人举剑沉声答。

  “哪位是超勇公巴延指挥使?”

  “我,南巡江南靖寇指挥使章春佳巴延。”那位虎目彪圆的人也举剑说:“我的女儿二妞儿认识你,你曾经一而再救过她。”

  “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有人叫她格格。”

  “本爵位列三公,她本来就可以称格格,而且日后可能封公主,她忠心耿耿为皇朝屡建奇功。”

  “你是来找我的?”康熙皇帝大声问:“行刺?”

  “不错,我很不希望做刺客,但是……的确有点心动。不过,我主要来的目的不在行刺。”

  “大胆!”

  “胆不大敢来吗?”

  “说你的来意。”

  “我要一个叫长春居士南门存信的人,他住在安徽皖山天风谷长春庄,所以也有个狂妄的绰号,天风居士,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意思,影射刘邦第二。”

  “你为何不去天风谷找他?”

  “他躲起来了,长春庄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去找他的人一问三不知,又不忍心逼死那些老少妇孺。”

  “为何到此找他?”

  “因为只有裕刚贝勒和超勇公知道他的下落,是他两位把他藏起来的。”

  “我对我的臣下绝对信任,不干涉臣下该管的事。你找我,找错人了。”

  “平心而论,你是个不错的好皇帝。你读遍了我们的书,涉猎诸子百家,懂得用权谋,知道怎样利用我们民性的弱点来巩固你的皇权。

  “这三十年来,你把这万里江山,统治得盛世兴隆丰衣足食,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标榜仁政,我相信,但我要证明。”

  “什么?要什么证明?”

  “长春居士明里为朝廷效忠,暗地里专干些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残害弱小的无耻勾当。朝廷用这种人,而且支持他为非作歹,是不是与仁政背道而驰?简单就是残民以逞,仁政何在?”

  “裕刚。”皇帝沉声叫。

  “臣在。”裕刚贝勒躬身答。

  “可有此事?”

  “陛下圣明。”裕刚恭敬地答:“这些汉人亡命,如果不施小恩小惠,他们不会受笼络的。

  “长春居士是微臣的线民,这人很能干,但也阴狠贪渎,难免牵涉一些不法勾当,小疵无损大功。

  “陛下也知道微臣曾密发武威虎符的事,他就是持有武威虎符的人中,最有建树的一个人。”

  “裕刚亲王,也许你用人的手段并没错,但与皇上的仁政冲突,你就犯了欺君之罪。”

  张秋山厉声说:“长春居士在扬州,安置了两个爪牙,飞龙天魔与凌霄客。

  “凌霄客不仅巧取豪夺谋财害命,更不惜用男盗女娼手段,掳劫一些文武双全美貌少女,训练成烟花艳妓,送给达官贵人,利用那些可怜女人做内应,从中控制达官贵人任其为所欲为。

  “你问问起勇公,他的爱女二妞达春格格,如果不是我把她从吉祥庵地底春窟救出来,她的命运与遭遇如何?你说吧!这能算是小疵?皇上的仁政允许你包庇这种人吗?你说。”

  “裕刚,这人真有这么坏?”皇帝扭头问。

  “启禀圣上,那是他用人不当……”裕刚贝勒期期艾艾地说。

  “巴延,可有其事?”

  超勇公躬身答:“但达春深明大义,为表她忠君爱国的至诚,她不顾追究这件事,为大局她可以不究一切。”

  “如果有其他苦主,朕要追究。”皇帝不悦地说:“回扬州,朕要张巡抚伯衡暂缓赴闽就任,仍以按察使身分至扬州勘察,将罪犯蝇之以法,以昭大信。”

  “没有用,皇上。”张秋山动容,敌意略消:“张大人虽是天下第一清官,但凌霄客这种亡命已弃家潜逃。

  “他日奔一千夜走八百,恐怕早已远出万里外了,如何追究法辨?达春格格虽说不追究,仍然是事实俱在。”

  “张秋山,这不关你的事。”超勇公说:“你在皇上面前,用这种大逆不道的态度要求……”

  “如果有正常的手段方法,能见到皇上吗?”张秋山大声抗议:“你不要用一副除了忠诚之外,别无其他的面目来指责我,你可以为了君国,任由女儿受辱而唾脸自干,我不行,要不冲令嫒分上,我可要骂你了。”

  “大胆,你想怎样?……”裕刚贝勒沉叱。

  “哼!你想我会怎样……”张秋山气愤地、不自觉地踏进一步。

  立即引起两名侍卫的误会,同声叱喝:“站住……”

  他身形疾闪而入,一声大喝,谁出没看清他是怎样从刀尖前切入的,更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像是传说中的幻形术。

  “砰砰!”两侍卫被摔翻出丈外,刀也丢了。

  这瞬间,侍卫们奋不顾身刀剑乍合,人墙一夹,情势失去控制。

  一声长啸震耳欲聋,他人化狂龙,掌拍脚飞进退如电,近身的刀剑反向外扬,劲烈的罡风乍起狂飙。

  他手一动便响起一声沉雷,刀剑乱飞,人群辟易,如虎入羊群。

  暴乱中,他夺获一把雁翎刀,连声狂啸,刀起处兵刃折断或震飞,左手连挥中,人体像被射落的雁,向船外飞起、坠水。

  眨眼间,二三十名侍卫连续被抛落水中。

  暴乱中,裕刚贝勒的宝剑风雷乍发,身剑合一奋神威从中突入,剑气彻骨生寒。

  他无所畏惧,雁翎刀轻搭剑身错出偏门,扭身切入一掌挥出,雷声随掌乍鸣。

  裕刚贝勒大叫一声,斜撞而退,砰一声背部撞在舱门右壁上,有板裂声传出。

  张秋山继续发威,一声怒啸,砍倒了两名侍卫,向舱门急冲。

  她发现皇帝不见了,超勇公也不见了,大臣们也不见了,必定是走避入舱啦!目的未达,他岂肯干休?岂能白忙一场?

  同时,一度蓦然心动的奇异感觉,再度引起莫名的冲动,全身血液沸腾。

  皇帝近在几尺,潜在的民族仇恨再度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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