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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绝不可以接近村落。”长春公子坚决地说:“留下踪迹线索,咱们就完了,目下你我身无寸铁,想杀掉对方一个人赚回老本也力不从心。”

  “是什么时候了?”

  “申牌将尽,他们追不上了。算起来,咱们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真令人受不了。”

  “一天一夜?”江南一枝春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呀!昨晚我五更初救了你,随即落入另一批人手中,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不进水米,到现在一整天奔波,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了啦!”

  “是的,双腿发软,身上寒冷……”

  “你看,那边。”长春公子向左前方一指,一处平岗的凋林深处,露出一座屋顶:“有人家。”

  远在两里外,暮色苍茫中看得一清二楚。

  “但愿不……不是村落……”江南一枝春不住冷得发抖,脸色快泛青了。

  “是村落也顾不了许多,赶两步。”

  是一座大户人家的避暑茅屋,连两进不大不小,门窗紧闭,空旷无人。

  长春公子叫了几声,拍了几次门,最后不客气踢门而入,门没上闩,外面也没加锁,里面用长凳反顶,可知这里必定偏僻而治安良好,不会有窃贼入侵。

  奔入后进的灶间,江南一枝春发出一欢呼,忘了寒冷,忘了恐惧。

  灶间很大,隔邻柴房有柴炭,悬有干鱼腌肉,米缸有米,柴米油盐俱全。

  她急急生起火灶的火,片刻间灶间温暖如春。

  她成了女主人,立即准备食物。

  长春公子检查全屋,屋内外整理得颇为清爽,似乎最近几天曾经有人住过,大概雪雾后离开的。

  后进的两间内房,衣被蚊帐俱全,而且颇为清洁,没有一般农舍难闻的臭味。

  长春公子并没闲着,他找来一只大锅,三只砖作底座,在房间里权当烤火的火盆用。燃起了油灯,房间里热流荡漾。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炭火用不着珍惜,一锅火炭成了大火炉,驱走了彻骨的寒流。

  他自己烤衣。

  江南一枝春也闭上厨门,把浑身上下的汗透衣裤烤干,所穿的男装不怕被男性看到,里面的内衣裤可不能露白。

  食物搬进房,两人狼吞虎咽饱餐一顿,安逸满足,忘了两天来的凶险。

  “我查过房籍。”长春公子一面进食一面说:“这里是曲亭村西北隅。曲亭村我知道,在府城东北偏北约二十五里。

  “再往北走,可以到邵伯湖的南岸。往东,可以到达漕河。吃饱之后歇息片刻,咱们回城。”

  “我对这地方不熟悉,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走漕河不如绕走蜀岗,走远些比较安全。”江南一枝春并不反对连夜回城,甚至急于回城。

  “走那一方都不安全。”长春公子说:“我们是拼命逃,把追的人扔在后面,所以沿途平安无事。

  “但回去可不是好玩的,他们必定四出遍布埋伏或搜查,躲在暗处用暗器偷袭,你我活的机会不会超过一成。”

  “那……”

  “我得赶回府城,免得我那些随从担心。接近府城,我便不怕任何人撒野了,我的随从是不饶人的,何况我还有不少朋友。

  “走运河,我可以弄船下放,谁知道?知道也没有人敢向我长春公子公然挑衅。白天我任何不怕,怕只怕他们晚间用暗器偷袭。”

  “我也急于赶回府城,明晚我有个重要的约会。”

  “约会?”

  “是的。”

  “什么约会那么重要?”

  “是的,非常重要。”

  “非去不可吗?”

  “是的,非去不可,那会误了大事,我在场容易圆满解决。”

  “是什么性质的约会?”

  “南门公子,我……请恕我守秘……”

  “好吧!毕竟不关我的事。”

  “南门公子……”

  “我叫永裕,南门永裕。”长春公子笑笑:“咱们曾经同患难共生死,叫公子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

  “路姑娘……”

  “我叫天香。”她嫣然一笑,泛出三分羞意,笑容动人极了:“你的复姓叫起来很别扭……”

  “你就收我永裕好了,叫你天香不嫌高攀吧?”长春公子也笑,笑容是真诚中带有三分风趣,正是挑逗正陷在困境中的姑娘们,最具吸引力的利器。

  “该说是我高攀。”江南一枝春回避他灼人的目光:“皖山天风谷长春庄是武林名门,与侠义道朋友有广泛的交情,而我只是一个游戏风尘的女浪人……”

  “女浪人也不错呀!我不是也在扮演男浪人吗?至于侠义道朋友,那是家父与他们的交情,我对侠义道兴趣缺缺,奢谈侠义谈何容易?

  “我不是这种材料,所以很少与他们往来,做一个浪人容易多了,至少不至于吃亏。你看那个张秋山,也就没有行侠仗义的负担。哦!天香,你与他的交情不错吧?”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江南一枝春坦然地说:“我之所以起初对他颇有好感,是因为他有勇气向你挑战。

  “你知道的,我这种江湖浪人的性格,通常是对那些敢向豪强挑战,敢作敢当的人有好感的……”

  “呵呵!我真是豪强吗?”

  “永裕,至少你是武林名门公子呀!等他一有人帮场,我不是站在你一边吗?”

  “谢谢你,天香。”长春公子不着痕迹地,十分自然地拍拍她的掌背:“努力加餐,今晚咱们将九死一生,杀出一条生路来,回到府城咱们就安全了。好像那把菜刀还可以派用场,你带着动身。”

  “这……”

  “天色不好,云沉风黑,无法分辨方向,只能向老天爷祷告,别让咱们迷失方向,也希望天老爷帮忙,别引导咱们闯进他们的死亡埋伏陷阱里。”

  “真有那么危险吗?”

  “天香,你以为我说来玩的?”长春公子正色说:“那些混蛋无一庸手,人数多得无法估计。

  “不是我自夸海口,我长春公子行走江湖以来,还没碰上真正的敌手,怕过谁来?而这次如何?一下子就被人打昏,还不知被谁所制住呢?所以……”

  “那……我们等天亮吧!”

  “这……”

  “至少,天亮之后,中伏的机会减少……”

  “白天我估计不会中伏,凭你我的见识,会傻瓜似的盲目向埋伏里送?”

  “那就明早走吧!永裕,我有大事在身,我不希望含恨死在那些混蛋的暗器下。”

  “这……也好,我也不想被他们任意宰割。”

  决定了行止,两人安心地进食。

  ***

  长春公子在屋四周巡视许久,在附近布了一些预防小巧机关设备。

  江南一枝春也在屋内,布下了一些实用的示警消息,两人工作得相当勤奋,合作无间十分愉快。

  火锅中加满了木炭,室中温暖如春。

  长春公子安置了水壶放在火旁,小桌上备好茶具。

  床上,当然只有一副衾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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