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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你为什么甘心替他们开脱?”八爪苍龙动容地问。

  “不为什么,也许是避免诸位在此互相残杀,真要拼起命来,双方死伤将惨烈无比,混战中,生还的人不会超过半数。西域人喜怒无常,生性诡诈,说不定乘诸位死伤枕藉时,突然下令袭击,恐怕所有的人,谁也休想活着离开星宿海,何苦来哉?”

  “可是,即便是到了成都,你也无法推翻已成定案的证词。”

  “这就寄望于老前辈成全了。不是小可要求老前辈徇私枉法,事实是到了成都受审时,他们一口否认行凶杀人,而小可又一力承当,西域人的证词,小可自会一一加以反驳。牛成琮的假证,更是一攻即破,小可认为官府并不会坚持定其他的人的罪,是么?”

  “你这……”

  “再说,小可已经投案,老前辈依然行刑,岂不是有枉法之嫌?老前辈,请三思……”

  蓦地,旁观的无为居士大叫道:“老夫反对柴哥儿自甘顶罪的荒谬举动。”

  镇八方闪身阻挡,喝道:“解庄主,你想怎样?”

  “别的人我不管,要擒柴哥儿抵罪,我解元魁第一个不依,你瞧着办好了。”

  六位男女都亮出兵刃,剑拔弩张。

  柴哲大惊,叫道:“老爷子,求求你别打岔好不好?你……”

  蓦地,南面西域人一阵骚动,进来了九个人,八个人穿了白袍或白裘,一个穿青袍,飘然进入斗场。

  “柴哥儿,你也不必说了。”一个白影说,赫然是闵老人的声音。

  八爪苍龙一惊,脱口叫:“昆仑双圣!两位仙长也来了么?”

  除了端木鹰扬的人,皆认识闵老人六个老少。镇八方冷冷地说:“闵老,你也护着他们?”

  陌生人呵呵笑,泰然说:“不是护着他们,事实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值得原谅。柴哥儿在茂州道的事,在索克图老朽已略有所闻。陶老弟台是官府中人,自然知道官府那些奸官刁役的混帐事。老朽不是鼓励亡命之徒作奸犯科,而是认为柴哥儿事非得已情有可原,要一个奇男子大丈夫抵那些残害良民的公役的命,未免太令正义之士寒心,再就是怀想在索克图那段险恶的境遇,如果没有柴哥儿,你我都活不到今天。因此,老朽斗胆,恳请陶老弟台法外施仁。陶老弟台为人正直,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声誉极隆,但却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因此,老朽敢恳切求情。双圣两位仙长的师兄也来了,他三人请陶老弟借一步说话,尚请俯允。”

  大师兄太昊见八爪苍龙沉吟不语,便用传音入密之术叫道:“汉章老弟,故人求见。”

  八爪苍龙娃陶名金山,字汉章。他的名字知者不多,屈指可数。

  相距三丈外,罡风呼啸,传音入密之术可能远及三丈外,可知老道的练气之学是如何高明了。

  八爪苍龙大吃一惊,愕然回顾,看到太昊正向他招手。他如受催眠,举步走去。

  太昊含笑稽首为礼。两人并肩向人丛外走去。不久,两人再次并肩而入。

  八爪苍龙疾趋闵老人身前行礼,笑道:“闵老,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唉!陶某真老了,一双眼睛简直……简直不中用啦!”

  闵老人回了礼,笑道:“老弟,请谅我,这份人情……”

  “闵老,别挖苦人好不?不瞒你说,兄弟早就有意开脱柴哥儿,不然……没话说,兄弟立即返回中原。”他向同伴们叫:“放人,咱们早早安歇,明天启程。”

  “可别忘了在我那儿小聚哩!”闵老人笑道,

  “呵呵!你不留我我也要去,不见不散。”八爪苍龙豪放地说,笑声震耳。

  所有的人皆莫名其妙,镇八方惊问:“金山兄,怎么回事?”

  八爪苍龙呵呵笑说:“兄弟,柴哥儿挺身而出顶罪,即使在公堂之上,他的同伴一口否认参与行凶,他又一口承认独自杀人,那五个小辈还不是自由自在?等官府一再查证,他们也可以劫牢反狱一走了之。你说,我们能要柴哥儿顶罪么?算啦!有恩不报非君子,咱们在索克图欠了柴哥儿一份情,犬子更多欠他一份,咱们就此放手,回中原去。”

  情势急转直下,大出众人意料。五个俘虏获得自由,自然欢天喜地,皆大欢喜。

  三位道长与闵老人六位老少,乘释放俘虏,众人情绪激动中,不等柴哲过来道谢,乘乱飘然退走了。

  众人纷纷返回客室,西域人也渐渐散去。

  八爪苍龙亲自抢救流云飞星,他手上有一颗从太昊处得来的神妙丹九。流云飞星的右胁,挨了三枚百毒金针,神妙的丹丸总算拾回了他的老命。

  端木鹰扬的住处,也有一阵好乱。狂剑杨涛的身躯已冷得像冰一般。毒郎君被从夺魄流星锤射出的三颗毒流星,一颗射入右眼,两颗中胸和肩,幸而他带有神奇的解毒药,拾回了老命,但右眼已废了。

  刚安顿好,派至佛堂附近来探的人回来了。这家伙神色萎顿,被人暗中袭击,昏厥至今方行醒来,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事。这人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说是他看到佛堂侧方的木屋中有六个人,其中两人极像入云龙高峰与毒蟒云浩,可惜有人出外,只好暂避,却被一个说汉语的人袭击,几乎丢掉老命。

  端木鹰扬立即召集众人议事,首先由古灵将追踪的经过一一叙出,免不了感慨系之一番。

  端木长风右肋受伤,坐在一旁神情萎顿默默无语。

  柴哲静坐在一旁,不言不动。

  端木鹰扬向柴哲道谢,他对柴哲确是感激万分。最后,他决定立即派人至佛堂的木屋查证。

  柴哲不得不发话说:“他们确是谢、金一群人,不用再查证了。”

  “咦!你怎知道?”端木鹰扬向。

  “小侄不知派去的人是谁,因此冒失地出手袭击……”柴哲将经过说了,最后说:“他们必定乘乱走了,追之不及啦!”

  “那……我们……”

  “都尔伯津山在星宿海南面,雪地上不可能留下足迹。暴风雪将临,要追的话,恐怕有困难。”柴哲接口道。

  “明晨天亮即走,追。”端木鹰扬断然下了决定。

  “咱们必须早些走,天亮动身,图沁族主必定派人跟随,血战势将无可避免。”

  “依你之见……”

  “五更初启程,先向东北,半途折回。”

  “好,就此决定。”

  白永安、文天霸、杜珍娘三个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幸而端木长风失血过多,不言不语,并未揭发他们沿途的反叛行为,但也更令他们担心。

  各自找地方歇息,室中唯一的一盏酥油灯光线幽暗。柴哲在壁角躺倒,将皮袄向上拉,套住脑袋,只感到心潮汹涌,百感交集。

  他听到有人走近,接着傍着自己躺下。各睡各的,他不想知道是谁傍着他入睡。

  “柴哲。”有人轻叫,声音出奇地低柔婉转,是女人。

  他拉下掩头的衣领,在朦胧的幽暗灯光下,他看到身旁露出头面的人,确是一个女人。

  “咦!三小姐,是你?”他轻叫。

  这妞儿赫然是三小姐端木紫云,昔日的艳丽容貌仍在,但久处西域,身上已没有少女的幽香,变成了羊膻汗臭,比西域女子强不了多少啦!

  “我说过要来的,所以来了,不能来么?”三小姐低声笑问,笑得相当妩媚动人。

  柴哲对这位宠坏了的三小姐毫无好感,况且正在疲乏期间,那还有与她打交道的心情?冷冷地说:“谁敢说三小姐不能来?只是天寒地冻,旅途艰辛,走一趟并不愉快。”说完,将衣领向上拉。

  三小姐伸手相阻,笑道:“我听得出你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不要生我的气,好么?我们讲和,你总不能长远记恨哪!我向你道歉,特地给你送剑来的。”

  他淡淡一笑说:“我凭什么记报?算了,请别多心。宵练剑令尊需用,而且我也用不着剑,有令尊前来主持大局,我用不着担惊受怕啦!令兄的伤势不要紧吧?哦!我好累。”他打了个呵欠,拉上衣领径自睡了。

  三小姐正要伸手推他,不远处的杜珍娘低声说:“三姑娘行行好,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来,他所受的折磨,不是局外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担惊受怕忍气……唉!他毕竟还是个大孩子,真亏他的。”

  “他受了多少折磨?古老和二哥主事,他能……”

  “哼!古老和你二哥?姑娘,你何不去问问他们?”杜珍娘不屑地说,也拉上衣领转身入睡。

  五更初,二十匹健马出了寨门,用雪兜拖了毒郎君,三个人步行,向东北回程方向扬长而去。

  伊实率二十余名西域人在后面追踪,不敢跟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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