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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五


  狭路相逢,七星掌心中大惊,剃了胡子的逸云,半点不假,活脱脱是当年的神剑伽蓝,只是更英俊雄伟了些,他怎能不惊?

  云中鹤也吃了一惊,在无底潭畔,他看到的逸云是个怪物,披头散发的叫化子,而且在黑夜之中,所以并不知对面这人就是山海之王,心惊另有原因,他心中嘀咕:“咦!这大个儿后生,五官神韵极像这被我在地中救出的人,只是身材没有这般壮实。像极了!”

  两人眼中的神情,引起了逸云的注意,他正在找寻嫌疑犯,怎肯放过?便冲两人点头一笑,大踏步迎去。

  相距还有十丈外,中间还隔了十来个行人,六只眼睛对了光,吸住了。

  七星掌倏然止步,暗暗叫苦,他打主意开溜。

  云中鹤注意到同伴突然止步,也停下了,发现了同伴脸上的惊容,低声问道:“厉兄,有何不对?”

  “咱们要回避。”七星掌压低声音答。

  “回避?回避谁?”云中鹤讶然问。

  “那小畜生。”

  云中鹤扫了逸云一眼,正想说出逸云是他在火窟中救出的人,话到口边,七星掌已续往下说了:“正是神剑伽蓝华逸云。”

  云中鹤大惊失色,将话咽回腹中,幸而他没说出,如果说出当年救出的人,正是黑道中的死仇大敌,岂不完蛋?日后黑道朋友怎肯放过他?逸云的白道仇人,也定会找他的麻烦哩!自己万里迢迢从山东赶来助师弟,却救了杀死师弟的死对头,还象话?他急得满头大汗,暗骂自己该死一万次,后悔无及。

  同时,他面色一变,伸手去揭罩袍尾袂,要拔剑动手。

  这瞬间,逸云已到了,将囊挂在小臂上,抱拳行礼笑道:“两位前辈万安,先别拔剑。请教两位前辈高姓大名?”

  两个老家伙同时一怔,云中鹤向七星掌惑然问:“厉兄,他不认识你?你们不是曾经照过面么?”

  七星掌也大惑不解,沉声说:“小伙子你不认识老夫?是故意呢?抑或是戏弄老夫?”

  逸云一怔,正色道:“咦!在下初莅洛阳,闯荡江湖为时极短,前辈素昧平生,前辈此话何意?”

  两人看他态度真切,不像存心戏弄,全都一怔。云中鹤用手一指,沉声道:“小子你是华逸云么?说!”

  逸云脸色一沉,他有事在身,目前不能露名号,便说:“前辈好没有道理,为何叫人小子?你与华逸云有仇有怨?”

  “当然有,你只消答复是与不是就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在下也问,两位何时到达洛阳,怎会认在下是华逸云?”

  “是,咱们算算老账;不是,滚你的娘!问这么多干嘛?”

  “你不知华逸云已在洛阳城么?”

  “哼,咱们正要找他,希望他在洛阳。”

  听口气,双方似有不解之仇,但逸云却不明所以。这时,四周已围了不少人。

  “你找到了。”逸云微笑着答。

  两老家伙全吃了一惊,七星掌心虚,凭他们两人,自然不是敌手,大街上动手也不象话,便说:“姓华的,申牌正,咱们在天津桥南右面江边见,死约会,不见不散,你敢来?”

  “你是谁?”

  “山西凤台七星掌厉岳。”

  “哦,是厉老当家,你呢?”逸云指着云中鹤问。

  “山东云中鹤裘炳文。”

  “咱们少见。好!咱们死约会,但两位得说明,何时到达洛阳?”

  “今晨,从华阴来;自从在金蟾潭畔受尊驾之辱,记忆犹新,新仇旧恨俱来。潭畔那花子样的人物,就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回头见。”

  “记住!死约会。”

  “不见不散。”

  三人错肩而过,各奔前程。

  走了不远,他鼻中突然嗅入一缕极淡的异味,只觉气血一涌,不由失惊,心中一凛,暗说:“这迷魂毒烟。好小子!该死。”

  他屏住了呼吸,仍向前举步。左右前皆没有行人,身后却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微风从后吹来,他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决定将人引出。

  他脚下突现踉跄,脑袋左右晃动,身子也左右摇晃,像是喝醉的酒徒。

  脚步声急响,虽脚下极轻,亦难瞒他,有人接近了身后,一根指头儿,不偏不倚,点中了左胁下章门穴。

  同一瞬间,人已到了身侧,一个高大的青衣人出现在左肩旁,一只大手挽了他的腰,耳畔响起了朗笑声:“哈哈!云老弟,喝多了是么?你这酒徒!我扶你一把。”

  他乘势倒在那人右肩下,那人的点穴手法不轻不重而且诡异、人仍可行走举步,但不能用劲,配合迷魂毒烟使用,十分厉害,即使毒烟失效,亦无可奈何了。

  背后另一个人,自顾自走路,不像是同党,但并未受毒烟所迷,因风向是向前吹的,烟飘前五六步,就向上升散了。说是烟,因为太淡,肉眼是不可能看到的。

  架着他的高大人影走了数十步,便欲扶他向左折入横街。再走了五六走,快近横街口,说:“老弟,快到了,喝碗醒酒汤,保管没事。”

  逸云的左面珠宝囊,已经滑挂肩上,左手抱着那人的肩膀,从右直搭到左肩,原是茫然的俊目,这时似乎会转动了,但那人并未留意。

  那人意气飞扬,笑容满面而行,大街上架着一个醉汉走,平常得紧,谁也没留意这里面有阴谋。

  折入横街,左首有一条小巷,两旁都是大户人家的庭院,相隔十来丈方有一座小院门;整条巷子空空无人,日色正午太热了,连狗也不想在外走动。

  横街上却有人,他们正要折入小巷,劈面走来一身材修伟的老年人,迎个正着。

  老年人头戴逍遥巾,鬓角如银,剑眉如雪,一双丹凤眼神光炯炯,蛋形脸,鼻梁挺直,留着三绺长须,银光闪亮。看去已年登耄耋,但红光满脸,皱纹极少,端的是鹤发童颜,不现老态。唯一岔眼的是,他左耳下至后颈,有一条三分阔四寸长的疤痕,像是刀疤。

  老人穿一身轻软的葛袍,其色铁灰,背着手飘然而行,脚下薄底快靴似无声响发出。

  劈面遇上了,老人寿眉一皱,伸手将两人一拦,将去路挡住了。

  “且慢,两位借一步说话。”老人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发话。

  架着逸云人站住了,将头抬起狠狠地盯着老人。

  这人的长相,真可令胆小朋友心寒,大白天也会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一头灰发挽了一个朝天髻,大马脸,灰色的一字短眉,三角眼透出阵阵冷电寒芒,鹰勾鼻,薄而无血的嘴唇,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利狼齿,唇上留着两撇八字灰胡,脸色暗灰而内泛青色,这种面色真稀罕而唬人。一袭灰袍,腰带下吊着一个灰色小袋,鼓鼓地,袍下有物隆起,可能藏有匕首一类小玩意。身材高瘦,将近八尺。一双长手瘦骨嶙峋,手指特长,指甲尖利,肤色泛青。脚下是青色布袜,穿着多耳麻鞋。

  看穿装打扮,不伦不类,像村中的里正学究,也像山林野间的隐士。总之,四不像。

  他三角眼一翻,没好气地说:“老兄,有何见教?”

  银发老人淡淡一笑,仍背着手单刀直入地说:“老兄,这位青年人不是你同伴。”

  “咦!你未免太不知趣,怎知这人不是我的同伴?哼!莫名其妙!”三角眼老人语气充满了火药味。

  “你们太不配。他怎么了?”

  “喝了两杯,不胜酒力。”

  “醉了?没有闻到酒气。”

  “他平时不喝酒,只两杯便支撑不住了,怎有酒气?”

  “他姓甚名谁?”

  “老夫同门的弟子,姓赵名钱,喂!你找麻烦?”

  银须老人踏前一步,说:“老夫不信,找不找麻烦是另外回事,我得看他是否真的醉了。”

  逸云突然一伸虎腰,含糊地说:“哦……我……我没醉,没……”话未完,挣扎着举步。

  银须老人一怔,这人还有知觉嘛!

  三角眼老鬼心中大骇,脸色大变。

  银须老人退回原处,盯视着三角眼老人,说:“不管是真是假,老夫警告你,洛阳城已经乱得不象话,阁下绝不许在这儿横行,为非作歹。”

  “哼!尊驾是谁?怎敢说老夫为非作歹?”

  “不必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谁就成。”

  “你好大的口气。”

  “如果我是你,便乖乖地转回九华山。”

  三角眼老人吃了一惊,说:“你果然知道老夫的身分?”

  “当然知道,你这身打扮瞒不了老夫。记住老夫的警告,再见了。”

  “下次再见,老夫可能活剥了你。”三角眼老人恨恨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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