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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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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踱向一株大树下,要隐住身形,等待山海之王平安归来。 树干之前,他的脚下,原有一个黑影坐在那儿,身材雄伟。依稀中,他看到黑影脑袋光光,一双大眼亮晶晶,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胆量素称奇大,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荒山野岭中,只觉心中发毛,一道冰流从丹田下升起,瞬即通遍全身,毛发直竖。他第一个念头是:这黑影是人是鬼? 他一提竹杖,又退了一步。 黑影说话了,声如蚊蚋,但入耳清晰,显然这家伙是人而不是鬼,正在炫耀绝学:“阁下,你怎么不长眼睛?踩在我身上,罪过罪过。” 语气中,火药味极浓,富挑衅性,来意不善。 老花子骇然一震,又退了三步。这是功臻化境的绝学,千里传音入密之术;两种极端相反的神功,融而为一,没有一甲子以上的刻苦修为,难以臻此。 失惊是一回事,他必须应付现实,沉声问道:“尊驾高姓大名?请恕在下莽撞,无心之过,尚请见谅。” “哼,好没道理,你为何不先自报名号?”黑影仍用同样的绝学叱喝。 “在下邝昭,人称独眼狂乞。” “哦?原来是你。” “尊驾贵姓大名,怎认得在下?” 黑影哈哈一笑,改用平常语音说:“哈哈!咱们算是神交哩。”他仍没将姓名说出,顾左右而言他。 “阁下在何处得意?”老花子问。 “在江湖中得意,在武林中称雄,于花丛中称好手,于刀山剑海中得意。” “你是谁?”老花子略带火气地问。 “先别问我是谁。” “尊驾在这儿多久了?” “不久不久,就在你的同伴刚走之时。我问你,你的同伴好俊的轻功,他是谁?” 老花子本想说出神剑伽蓝,但却忍住了,说:“那是在下的小友,姓山名海,人称山海之王。” “呸!竟有人称王,见鬼!他下山做甚?” “下面有生死约会。” “是崤山别馆的铁爪神鹰么?” “咦!你怎知道?” “一猜便中,我也是去找汤馆主的,玉麟丹给他带来了麻烦,这儿早晚要成屠场。” “哼!已经成了屠场了。” “谁先来了?我刚从洛阳赶来,有人比我先一步!” “来的人多啦?有祁连隐叟,有……”他将偷听到的名号,一一报出。 黑影似乎心中暗惊,沉吟半晌,又问:“那么多穷凶恶极,功臻化境的高手在寨中,你的朋友还敢往下闯,是活腻了么?” 老花子冷哼一声,说:“废话!太无礼了,你怎么咒人?如无七分把握,怎敢贸然冒险?” “那太好了,免得我劳神。哈哈!”黑影狂笑起来。 “阁下有何用意?” “想省些事。下面人太多,佛爷不必前往冒险,等你的朋友夺得玉麟丹返回时,就是我的了。” 老花子哼了一声,感到十分可笑,信口问道:“阁下自称佛爷,定然是佛门弟子,法号如何称呼。” 黑影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说:“你还是别问的好,咱们之间曾有些不愉快的往事梗着。” “咱们有过节?”老花子讶然问。 “是的。” “可是咱们却陌生得紧。” “不算陌生。三年前太白山庄盛会,令师弟亡命花子尹成参与大会,你却在外围埋伏,所以该不算陌生。” 老花子心中暗凛,凡是曾参与太白山庄盛会的人,绝不会是无名小卒,功艺也定然不等闲。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将乌竹杖置在身前,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黑影缓缓站起,右手支着一根长仅五尺的小型禅杖,懒洋洋地吁出一口气,打一个呵欠,信口说:“朗月禅师。” “吓?你……”老花子退后一步惊呼出声。 “朗月禅师。”和尚再说一遍。 老花子心中暗叫完了,这贼和尚竟在这儿出现,真出现得不是时候,山海之王如果夺得玉麟,必定耗去八成真力,碰上这贼和尚,岂不完蛋大吉?他得设法离开,将讯息传给山海之王。 朗月禅师,正是龙吟尊者的师弟,神剑伽蓝的师叔,一个罪大恶极的色场饿鬼。为佛道同源金像,他斩断师兄的双足,欺师灭祖,罪不可赦。 太白山庄盛会,神剑伽蓝手下留情,念在他是师叔分上,留下他的狗命,请鹰翔岛主和无尘居士两位俗家师叔,带他回南海普陀忏罪岩闭关赎罪。 龙吟尊者也念在师门情义,不再追究他的断足之罪,自己并未返回普陀,仍到云南点苍苦修。那儿,有他的老陪伴白猴,老和尚舍不得离开,兽类通灵,比人类可爱得多了。 龙吟尊者残废了,神剑伽蓝死了,朗月禅师高兴得上了天。师兄既不回普陀,两位师弟怎管得住他?他总算不错,在忏罪岩耽了一年,苦修伽蓝禅功,功力大进。 一年后,他耽不住了,一年的苦修受够啦!那简直像在地狱里,过的是非人生活嘛。 他逃出忏罪岩,重新进入江湖。起初,他偷偷摸摸不敢露面,怕龙吟尊者找他一并算账。一晃眼两年余,他的胆子愈来愈大了,渐渐露出名号,要重振名声了。 在河南府洛阳,他也是闻风赶来找玉麟丹的人,也晚到了一步,玉麟已经被人抢走。逗留月余,终于被他打听出崤山别馆的铁爪神鹰,家中有一具玉麟。玉麟丹失踪之时,铁爪神鹰也确曾在洛阳逗留过。 他恰好在今晚赶来了,真巧!假使他先到片刻,便可看到山海之王的伏鳌剑,将有一场不知鹿死谁手的狠拼;也许他见了伏鳌剑,逃之夭夭也极有可能。 他这次重出江湖,对酒色二字,更变本加厉,凶横胜往昔;因为他在这三年中,功力进境有长足的进步与成就。 太白矮仙曾经对神剑伽蓝说过,这家伙必定横死。如果他能在忏罪岩清心寡欲苦修,定可有成,怎会横死?大概是在劫者难逃,他在江湖中害人,杀死不少无辜,他也必定得横死以偿孽债了。 三年多的岁月,他比以前深沉了些,不像以往那么嚣张,也更狡猾阴险了些。 老花子知道惹他不起,那不啻以卵击石,自己的生死倒不打紧,万一山海之王夫妇俩落在他手中,太可怕啦,这贼和尚怎会善了? 第一个念头是脱身,他要设法脱身先知会山海之王,免得被和尚出其不意下手。 他的脚刚向侧迈出两步,朗月禅师在轻蔑地叫:“怎么?花子,你是要走?” 老花子吃了一惊,说:“笑话,约定在这儿相见,我为何要走?” “哈哈!就算是笑话,佛爷先警告你,免得你说我言之不预;假定你要走,必须对我讲明,不然……” 老花子强颜呵呵一笑,在地上盘膝坐下,说:“花子这一生中,玩命玩的次数太多了,大祸临头,亦不会后悔的,请放心。如果花子我要走,便不怕大祸小祸,不怕任何威胁。” “但愿如此,佛爷不再和你废话。”朗月说完,若无其事地转身,点着禅杖,缓缓踱到松树下,左手一伸一按,禅杖“哧”一声入土三尺,只剩两尺在外。他再转身,“噗”一声沉重地坐倒,往树干上一靠,像要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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