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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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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呀呀吱吱……”手指触到东西的一刻,四下传来窃窃私语,好似神鬼交谈,随即一股阴风吹入屋内,冰寒森然。 常人若是在此,必定惊惶恐惧,无以复加,崔轩亮却是哈哈笑道:“好凉快呀。”他抖了抖衣襟,通体舒畅,便又低头来看掌里的东西,见是一只钥匙。 寻常钥匙若非生满铜绿,便是满布铁锈。崔轩亮自己身上便带了一串,皆是船上所用,脏兮兮的甚是怕人。可掌中这只钥匙却不见分毫锈蚀,好像新的一样。崔轩亮拿出了手帕,在钥匙上擦了擦,触到钥匙上还刻有字。他低头来看,却见钥匙上写了一行字,字迹小得不成话。他把钥匙凑到眼旁,眯眼辨认,只见那开头三字是“张三丰”,下头另有一行细小怪字,又像是“力”,又像是“乙”,仿佛是东瀛文字,让人瞧不明白。 正讶异间,忽然背后给人拍了拍,登让他大喜回头,喊道:“琉球王!你终于来了!” 背后没有琉球王,却有八个小民,见是老陈、老林、方姓少年与那五名庄稼汉。诸人满面狐疑,全在瞄望自己。崔轩亮眉头紧皱,便伸长了颈子,朝门外去看,喊道:“琉球王!琉球王!你在外头么?”众人一脸惊讶,都不知他在嚷些什么。老陈咳道:“少爷,你怎么进屋来了?那些货呢?”崔轩亮笑道:“那些货已经运走啦。” 众人寒声道:“运走了?”崔轩亮忙道:“是啊、是啊,方才你们吃饭的时候,尚六爷便出来了,他把货搬上了船,便驾船走了啊。”老陈、老林吞了口唾沫,心下都有不妙之感,他俩朝屋内望了望,颤声道:“那……那货款呢?” 崔轩亮赶忙取出了纸牌,道:“收到了,收到了,看,这是尚六爷给我的银契。” 众人急急围拢过来,各朝那“银契”去看,只见纸牌上写了几个东瀛字,见是“京都烟花馆符切,票抵……一次。” “少……少爷……”老陈双眼突出,老林全身发寒,两人面面相觑,牙关颤抖,忽又想起一件要紧事,颤声便问:“等等,那……那包黄金呢?” 崔轩亮“咦”了一声,这才惊觉自己身轻如燕,他兜兜转了个圈,看遍全身上下,那包黄金竟也不翼而飞了。老林、老陈对望一眼,顿时膝间一软,跪跌在地,大哭道:“完啦!全完啦!遇到贼人了!整整赔掉十万两白银啦!” 崔轩亮皱眉道:“等一等,你们……你们说尚六爷是贼么?”老陈大哭大吼:“少爷!你还没弄懂么?你遇到的不是尚六爷,你遇到的是骗子啊!” “哎呀”一声,崔轩亮飞身跳起,这才知道自己遇到坏人了,看满船货物给人骗得精光,非但赔光了二爷的本钱,怕连回中原的盘缠也没了。老陈、老林抱头痛哭,崔轩亮更是倒在地下,挥手舞脚,放声大哭起来。 那少年小方本还等着收钱,可人家才给拐掉了全身家当,怕已痛不欲生,自己若选在此时催收车款,难保不给人围殴致死。无可奈何间,只得杵在一旁,等候收钱良机。 众人哭得呼天抢地,忽听门口传来说话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进凶宅?” 听得“凶宅”二字,众人一齐转头去看,只见会馆门前走进了一批人物,人人手上提刀,身穿劲装,胸前都绣了一只白云燕儿。为首之人则是空手,身上罩着一件厚重斗篷,衣襟上绣着一只红雀儿。虽在大热天里,却也没见他出什么汗。 烟岛共有十二位教头,人人武功精强,手段利落,向来是岛上执法。老陈知道救星来了,忙跪地大哭:“大爷!大爷!咱们的货给人偷了,您快帮忙抓贼啊!”那斗篷男子急忙上前,搀扶道:“老丈别慌,您有话慢慢说,莫要行此大礼。” 老陈擦拭泪水,抽抽噎噎地道:“咱们……咱们是中国商人,有批货要交给尚六爷……岂知……岂知会馆里居然藏了骗子……” 想到船货全给拐骗一空,众船夫家中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全都等着吃,二爷从此积欠数万两巨款,老陈、老林心下一酸,忍不住又号啕大哭了起来。 崔轩亮也是频频拭泪,哭道:“是啊!是啊!那两人是从会馆里出来的,又说自己是尚六爷,便把我车上的东西给搬走了……”那斗篷男子年约三十来岁,肤色黝黑,神情干练。他闻言蹙眉,道:“我已在门上贴了封条,提醒各方来人注意,你们都没瞧见么?” 老陈、老林心下一凛,这才想起门上贴着符印,上书“公务重地,严禁擅闯”这八个字,原来便是封条之意。崔轩亮抽噎道:“我……我不知道那是封条,反正……反正他们是会馆出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便陪着搬货了。” 众汉子愕然道:“你还真好心啊,难不成你只顾着搬,都不问他们收钱么?”崔轩亮抽噎道;“有啊,他们……他们不是拿了那张纸牌给我,说可以找琉球王换钱……” “琉球王?”众人微微一愣,那斗篷男子接过纸牌一看,沉吟道,“那两人可是面色蜡黄,嘴角蓄着两茎长须么?”崔轩亮哭道:“对对对,他俩还负着大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那斗篷男子稍稍看过了纸牌,心下已有定见,便道:“这两个是张党的人。”老陈讶道:“张党?那是什么?”那斗篷男子解释道:“‘张党’是海盗,贼众皆是汉人。只因他们过去是张士诚的部众,便给咱们统称为‘张党’。” 老陈愕然道:“张士诚?就是和太祖打过仗的那个张士诚么?” 那斗篷男子颔首道:“就是他。这张士诚战败后,部下却不肯降伏,于是都逃到了鬼海中,聚众造乱。后来日本的‘荣之介’进入鬼海,便将他们的首领杀死,将残部收编旗下。” 老林颤声道:“荣之介,这……这家伙不就是倭寇的大头目么?”那斗篷男子道:“没错。现下‘张党’的人已成倭寇向导,专替匪徒带路,来劫夺自己的汉人同胞。” 听得世间竟有如此汉奸,众人义愤填膺,自是骂不绝口。老陈苦笑道:“怎么搞的?这倭寇过去从没胆子来到烟岛啊?怎地张党的人竟会……竟会……” 那斗篷男子叹道:“说来真是对不住了。敝师今年六十大寿,各方宾客云集,咱们也不好盘问宾客的身份,是以三教九流都来了。为此岛上乱成了一团,咱们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听得“敝师”二字,老陈不由“啊”了一声,忙道:“您……您是魏岛主的徒弟么?” 那斗篷男子淡然道:“是,在下行四,人称‘林唐手’便是。”老陈、老林听得“林唐手”三字,不觉“啊”了一声,立时想起那位带艺投师的琉球舵头,忙道:“原来是魏岛主的四弟子林思永,失敬,失敬。”说着打躬作揖,十分礼数。 “唐手”是琉球武术,发源于中土,便如琉球国宝三弦琴一般,也是经浙闽一带传入岛内,数代沿袭下来,渐成琉球国技。不少东瀛人亦慕名来学,又因东瀛语中的“唐”、“空”二字读来同音,久而久之,积非成是,终给称为“空手道”。 琉球唐手、朝鲜新罗掌、中原铁砂掌,均是以外门硬功闻名,这林思永本名“林丸玉”,乃是琉球人士,也是个空手名家,故有“林唐手”之称。只是他来到烟岛后,曾见识过魏宽的身手,大惊之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明白自己无论怎么习练唐手,若少了内功调和,终究有所不足,于是便拜魏宽为师,学习道家吐纳之法。又因他拜师时年已二十五岁,是以年纪远比其余弟子为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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