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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独脚尼说着扭开紫红色小瓶,倒出两粒淡红色,约有梧桐子大小的丸药,放在手掌里,说道:“施主一念仁心,合当有福享此天下奇品。灵芝丹一粒,可抵廿年以上的内功吐纳修为,贫尼不敢独得,谨以一粒相赠。”

  柳湘闻言大惊,赶忙伏在谢道:“晚辈险作当今武林罪人,前辈不以见责,反而厚赐,晚辈汗颜不敢领赐。”

  独脚尼摇头笑道:“并非贫尼慷他人之慨,施主理应得此,毋庸振辞。出家人不敢当此大礼,施主请起。”

  转而又向白衣姑娘说道:“蝉儿任重道远,功力尚差,并非为师私心,百善孝为先,蝉儿能一心为父母复仇,孝心可嘉。这颗灵芝丹可助你廿年功力,但愿早日快意恩仇,以慰令尊令堂在天之灵。”

  白衣姑娘一听师父提起自己父母血仇,隔着薄纱,泪珠滚滚下坠。盈盈下拜,接过灵芝丹丸。

  独脚尼接着说道:“为师离山日久,尘缘暂了,即日返回天山。江湖诸多风险,蝉儿要小心谨慎,切记师门戒律,好自为之。”

  又转向柳湘打一稽首,说道:“施主能时时本此仁心,自能处处化凶为吉。”

  说着话,但见他肩不晃,身不动,平地起处,凌空丈余,越过破庙大殿,转瞬不见踪影。

  白衣姑娘眼望恩师飘然而去,回想起十年师恩深如海,从未有半月以上的远离,如今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聆听教诲。想到此处,痴然而立,潸然泪下。

  柳湘此时与姑娘已经有数次见面,已不似初见面时那般陌生,一见姑娘伫立流泪,便说道:“蝉姑娘!令师虽去,你只要能报得亲仇,便可返回天山聚首,不必为暂别伤心!”

  姑娘姗姗回过头来,隔着薄纱望了柳湘一眼,慢慢地说道:“你这人虽然长得其貌难看,却是心肠不坏!”

  柳湘不觉心里感到一刺,满脸飞红。人家姑娘天真未凿,说话率真,连生气都没有办法生。

  姑娘看了柳湘一眼,接眷说道:“我姓程,名叫秋蝉,师父叫我蝉儿,你要是愿意,不妨叫我秋蝉好了!”

  柳湘闻言一笑,说道:“蝉姑娘盛意,我先谢谢!如果蝉姑娘不介意,我就叫你一声蝉妹妹。如果单叫姑娘芳名,我实在无此胆量。”

  秋蝉姑娘也隔着薄纱笑道:“那我就叫你柳……”

  柳湘抢着说道:“我叫柳湘,我可不敢当蝉妹妹的称呼。”

  秋蝉低头思忖了一会,笑道:“我还是称你柳大哥好了!柳大哥!你不是要寻访仇家吗?我们是同道,我看我和柳大哥结伴而行吧!”

  柳湘点头说道:“蝉妹妹可否先行一个时期,待我把一趟剑法练熟以后,我们约定一个地方见面如何?”

  秋蝉姑娘笑道:“柳大哥!你还记着我那句笑语?我是说话无心,大哥何必记在心上?”

  柳湘叹了一口气说道:“承蒙蝉妹妹不弃,叫我一声大哥。我怎么还会记得过去那些小事。只是愚兄自觉功力较之蝉妹相差甚远,苦练功夫,为目前必为之事。又蒙独脚老前辈恩赐灵芝丹,也正应趁此机会苦练,一旦访获仇人,才不致空错报仇机会。”

  秋蝉姑娘略一沉吟,说道:“我的仇人也待访察,不如我和大哥同在此服下灵芝丹药,互证武功,再寻访仇家如何!”

  柳湘闻言大喜,说道:“蝉妹妹肯如此,愚兄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这间破庙宽敞,而且四下无人,正好练功。天山人魔里面的房间,留给蝉妹妹,愚兄住在外间堂屋。如此苦练一月,愚兄剑法一熟,就好启程了。”

  秋蝉姑娘颔首称是。

  柳湘顿时兴高彩烈,找着原先扎好的扫帚,正准备打扫一番,忽然想起一句话来问道:“蝉妹妹!你为何脸上蒙着这张薄纱?愚兄至今未能一见你的真面目,可否取下让愚兄一见?”

  秋蝉姑娘也正在高高兴兴地准备收拾里面房间,忽然听到柳湘如此一问,顿时浑身一抖,呆立当地。柳湘一见秋蝉姑娘半晌不说话,还不知道为了何事,走过来问道:“婵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秋蝉姑娘突然右手一伸,叭叭掴了柳湘两个耳光,跺脚骂道:“你……你混……。”

  柳湘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耳光,打得莫名其妙,怔在那里,眼望着蝉妹妹像掠水白鹭似地,从屋脊上一掠而逝,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柳湘一岁即被恩师携人深山。廿载深山苦练,终日与山林为伍,已经养成孤僻冷峻的个性,及长成人,又知悉自己全家被人仇杀,更养成一种仇视别人的心理。尔后的五年江湖流浪,把他这种个性,更磨成定型。这次独脚尼的仁慈,程秋蝉姑娘的天真无邪,复活了他对人的温情,尤其秋蝉姑娘甘愿做他妹妹,使他生平未享受到的亲情,得以尝试,其心情之快感,自是不可言谕。没料到正在喜悦当头,突然秋蝉姑娘雷霆大发,绝情而奔。

  柳湘望着远处的云天,内心的激动,使他五内俱焚,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滚滚欲坠,良久,良久,柳湘一咬牙,两道吊客眉霍然散开,一声冷笑,转身走进后面房里,端坐在床上。调气敛神,一时浑然忘我,垂痒人静。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柳湘霍然醒来,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原先柳湘进房之时,顺手闭上了房门,天山人魔三年苦心设计的房屋,只要关上房门,外面便浑然不见。此刻人声一响,柳湘悄然跃下床来,贴近房门凝神一听,外面竟来了三四个人,似乎在谈论某件事。

  有人说道:“这人敢在观内禁地停留,而且盗走本观镇观之宝,武功可见一斑,一旦遇上,我们要小心从事。”

  另一个说道:“这人初闯观内,见他功力平常,二师叔一掌几乎把他震死。由此看来,他能逃出禁地,盗走镇观之宝,其中必有隐情。”

  有人接着说道:“据四位师弟说,还有另一位姑娘功力非常,不知是何许人?”

  另一个接着说道:“玄天观四剑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姑娘之手,这个面子固然要找回来。只要我们此行,未曾禀告掌门人,万一掌门人知道,谁敢当担?”

  又一个说道:“回去再去掌门人处领赏。”

  “……”

  柳湘一听,外面来人竟是玄天观的道人前来追赶自己,误打误撞,又竟在这老梅树下相逢,一时气向上冲,毫不考虑,拉开房门就向外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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