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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丁玲缓缓把娇躯掼了过来,徐元平看她一副楚楚可怜、娇弱无力的样子,不忍让她摔着,也不忍让她难过,只好轻轻张开双臂,抱着了她玲珑的娇躯。

  丁玲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感觉到十分为难,但我已经决要死了,这是我生平中第一次求人,也是我最后一次求人──”,两行清泪,顺腮滚了下来。

  徐元平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这样的事,也从没有一个人这样的相求过他,只觉一股热血在胸中浮动,心中有着无比的受用,也有无比的痛苦──

  丁玲轻轻的仰起头来,看他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知他在郑重的考虑这件事。

  她聪慧过人,幼小就在险恶的江湖上走动,她年纪虽是不大,但却见过了各色各样的人,她心中明白凡是不愿轻作承诺的人,一旦答应下来,那就在他的心灵之中,埋下了一根铁桩,这诺言永久不变──

  徐元平似是忽然有了决定,长长吁一口气,目注丁玲,说道:“我答应你,这一生一世,都把她当作亲生的妹妹般看待。”

  丁玲慰然一笑,缓缓的闭上眼睛,梦似地说道:“我知道,你答应了,那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岳,不论沧海几变,你的诺言却永远不会更改──”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姑娘太夸奖我了──”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不过,我如死了,那就无法照顾她了,我既要报父母之仇,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这两件事都异常艰困,我很可能心愿未完人先──”

  丁玲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你如果现在把他杀了,那就完成了一件心愿。”

  她轻轻启动星目,看到徐元平凝重的脸色,接道:“我又说错话了,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做事要光明磊落,不像我这样尖刻、诡诈。”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丁玲道:“快啦!就要死了。”

  徐元平凄然说道:“你自己觉着,没有救了吗?”

  丁玲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你不认识那条咬我的毒蛇吗?”

  徐元平摇头道:“不认识!”

  丁玲道:“那蛇叫作白线娘,是很少见的毒蛇,不论何等武功高强的人,也无法抗拒它口中的剧毒,传说此蛇没有一定的父母,是一种杂交而生的毒蛇,每一次生出两条,一雌一雄,雌蛇满身白纹,雄蛇满身白斑,雌蛇绝毒,雄蛇奇淫──”

  她脸上忽然泛现出一层羞红,别过头去,把粉颊埋入了徐元平的怀中,接道:“所以,武林中下五门中人物,视它有如奇珍异宝。”

  徐元平啊了一声,暗道:“这么说来,她必死无救了,纵然没有救活之望,我也该一尽心力,宗老前辈最喜玩蛇,定然有解救毒蛇咬伤之能──”

  心念一转,双手一拍怀中丁玲,准备过去拍活宗涛穴道──

  只觉丁玲抱在身上的双臂一紧,说道:“你要干什么?”

  徐元平道:“我去拍活宗老前辈的脉穴,要他来替你疗毒。”

  丁玲道:“太晚了,此蛇中人后,至多活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不用多费心了!”

  徐元平暗暗叹道:她身上三阳气功余毒未除,已在内腑凝结成伤,如今再被蛇咬了一口,两毒并发,别人纵是有救,她也没有救了。

  只听丁玲轻柔的声音,起自耳际,道:“你抱紧我点好吗,让我死的安心一些。”

  徐元平叹息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丁玲已抢先说道:“你叹什么气?”

  徐元平道:“我看着你即将离别人世,却无能施救,心中实是难安。”

  丁玲忽觉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心中暗道:完了。轻轻合上双目,说道:“快啦,我已经感觉到了,再把我抱紧点!”

  徐元平暗暗忖道:她就要死了,我岂能再以世俗礼教的束缚伤她之心,当下双臂加力,抱紧丁玲娇躯。

  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镇静,微笑如花,毫无一点死亡的恐惧,甚至连一点毒性发作的痛苦也看不出,心中暗暗赞道:人云视死如归,她可算当之无愧,想我徐元平预知死亡临头之际,也难有她这样一份从容和镇静。

  荒野的秋风,吹飘着丁玲披散的长发,簇簇的树叶声,和着她均匀的呼吸,一阵阵少女的幽香,扑向徐元平鼻息之中。

  一个娇艳如花的少女,正当她散发着青春的容光时,却突然要离开人间,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啊!

  奇怪的是死亡前竟没有为她带来一点悲怆和忧伤。

  但见日光移动的树影,又向前推进了一尺,默算时间,已过一顿饭工夫之久。凝神听去,只觉她呼吸均匀,毫无半点死前的迹象,倒像是春梦正酣。嫩红的脸色,依然是娇艳欲滴,嘴角间樱唇微绽,笑容依旧。

  徐元平愈看心中愈是怀疑,暗自忖道:人死前气绝,心脉行血均将静止不动,她呼吸照常,眉展色艳,那里像要死的样子,当下把手臂摇了两摇,低声叫道:“丁姑娘,丁姑娘──”

  丁玲缓缓睁开双目,望了徐元平一阵,茫然问道:“我死了吗?”徐元平摇摇头道:“不会吧!你一点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丁玲忽然挺身而起,挣脱了徐元平的怀抱,举手理理散发,道:“奇怪呀──”她举起右手,轻启樱唇,咬了一下食指,接道:“我真的没有死啊!”

  徐元平道:“江湖上盛传你们鬼谷二娇诡计多端,看来确实不错──”丁玲急道:“那白线娘绝毒无比,咬人必死,我为什么不死呢?”徐元平笑道:“你没有死,倒是把我吓的心惊肉跳──”

  丁玲接道:“不信等一下你问宗老前辈,白线娘咬中人后,还有没有救?”

  徐元平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达摩真经上一句真诀,极刚则柔,若有所悟的啊一声,道:“我明白了。”

  丁玲急道:“你明白什么?我要是故意骗你,叫我不得好死!”
  两行珠泪,夺眶而出。

  徐元平笑道:“好死什么?我没有说你骗我呀!”

  丁玲拂拭一下脸上泪痕,道:“真奇怪,为什么我不死呢?”

  徐元平笑道:“二毒两相冲,各失其性,医道上有以毒攻毒之说,大概就是这个原理了,你体内留有三阳气功之毒,和这白线娘剧毒有着互相克制之妙──”

  丁玲笑了一声,道:“是啦,白线娘毒属于纯阴,那三阳气功,却是阳刚的武功,两毒侵体,阴阳相克。”

  徐元平笑接道:“就是这个道理啦──”

  忽然想到了答应丁玲之事,不禁默然一叹,懊而住口,大步直向神丐宗涛走去。

  宗涛和易天行仍然静静的躺在地上,但两人一般的满面红光,似是神志已复,都正在暗中运气打通受制脉穴。

  徐元平伏下身去,暗运内力在宗涛胸前推拿了一阵,宗涛突然长吸一口气,挺身坐起,目光一扫易天行,笑道:“他还得一时才能醒来?”徐元平还未来及答话,易天行忽的挺身而起,接道:“不劳宗兄费心!”宗涛怔了一怔,道:“易兄功力果然是高过老叫化子。”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如果兄弟不计身受内伤之害,一盏热茶之内,可以自解受制脉穴。”

  徐元平对易天行自通脉穴,心头甚为惊骇,暗自忖道:“此人武功,果是高人一等。”

  易天行缓缓站起身子,目光掠过丁玲投注到金老二的身上,冷笑一声,道:“金老二,你过来!”

  金老二身子一晃,但却又不敢违命,慢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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