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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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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愚書生」嘆道:「苟且世間,那裡還顧到生吃熟吃,只要能以果腹,也就是了,如若不是上蒼給我這道山泉,我也早就已是白骨一堆了。」 珊兒道:「這魚兒,你是怎麼捉的呢?」 「千愚書生」扶著珊兒肩頭,隨手取過一根細細的竹枝,向那山壁泉水處走去,道:「想不到老夫在雙目失明之後,為了求生,竟給我練出一種神奇的工夫,你看水裡,待老夫捉條魚兒給你看看。」說時斜耳傾聽。 珊兒看著水裡,這時正巧由上游之處,游過來一條四五寸長的魚兒,那尾鰭在水中輕輕擺動,「千愚書生」竟能聽出這微弱的聲響,突然長竹枝在水中疾點,不偏不倚,準準地截在那游魚的頭上,輕輕地把竹枝一收,對珊兒道:「你看到沒有,老夫眼睛雖然失明,但這根竹枝,卻是百發百中。」 珊兒道:「以後爺爺可以不用操心了,也不用盡吃這生魚,我可以去採些果子,打點小獸回來弄給你吃了。」 「千愚書生」慈祥地摸撫著珊兒秀髮,笑道:「只是累了你了!」 珊兒和婉的道:「我年紀輕,不會累的。」 「千愚書生」拍拍她肩膀道:「好,咱們由明天開始,爺爺就教你功夫。」 這位六十年前的武林怪傑,深悔一生因孤傲而鑄成的大錯,那知隱跡洞中,又遭到一大變故,雙目失明,內心痛苦,悲忿更深,心情也變得喜怒無定。是以珊兒入洞之時,他還是那種忽喜忽怒的態度,但是這時「千愚書生」已是年屆百齡,潛在的人性,更易於表露,因而他與珊兒相處半日談了許多話之後,老年人應有的慈祥,便表露無遺。這一老一少之間,真的發生了祖孫般的真情。 第二日,珊兒很細心的將一處洞口出處,整理乾淨,自己出去跑了一周,認了認方向,又背了一捆茅草回來,墊在大石板上,作為倚臥之用,對「千愚書生」伺奉得極是周到,老人家自是萬分歡喜。 老人對她既視為自己兒孫,便決心把自己的絕世武學,傾囊相授,當晚,就由導氣靜坐內功教起,希望把她造成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來完成自己的心願。 時日在不知不覺的安詳中過去了,珊兒時常攙扶著「千愚書生」到外間散步,走動走動,這老人雙目雖盲,但武功實在蓋世,依然步履穩健,在崎嶇的山嶺裡,依舊矯捷輕靈,老人一高興,珊兒就追趕不上。 有一天兩人不知怎麼忽然談到老人的眼睛。「千愚書生」深深一嘆,道:「只要老夫三寸氣在,必手刃『九陰蛇母』這賤人。」 珊兒撒嬌道:「爺爺!你為什麼不肯把這事告訴我呢?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歡我──」說著倚在他懷裡,鬧個不休。 「千愚書生」被她糾纏得樂不可支。笑道:「好好好!你不要鬧了,讓我告訴你吧!」 珊兒道:「好!那麼爺爺快說。」 「千愚書生」沉思了片刻道:「你聽我慢慢的說,我自從一怒下別了二友,其實,我並沒有離開黃山,就找到這人跡不到的『沉雲谷』住在這『玉泉洞』裡,一心還想潛研出驚世的武學,後來手著龍、虎兩部寶笈,使二友中毒身亡,當時我一點也不後悔,接著又繼續鑽研另一種武功,後來又寫了『靈蛇』寶笈,約莫在二十年前,我因修為走火入魔,雙腳癱瘓,僵坐此洞,自分必死,也是跟你一樣,有一天突然一條大蟒爬進洞來,而且還負著一個女人。」 珊兒道:「那一定是『九陰蛇母』了。」 「千愚書生」笑道:「不錯,正是這賤人,這時我雖是走火入魔,但神志依然清楚,還是能說話,同時,我身旁煉了不少丹藥,等這賤人醒來之後,我就問她是什麼人?怎麼會被大蟒馱進洞來,她倒也實在,便真真實實的告訴我說:『她叫莫幽香,因被黃山後人羅乙真打傷墜落深崖,但卻不知什麼大蟒不大蟒。』當時我還很恨黃山傳人,所以才叫她負傷爬到我身邊,取了丹藥,慢慢的醫好了她的傷勢。起初這賤人對我倒也照應得十分周到,什麼事也都肯聽話,當時,我一方面心中妒恨黃山上二位老友的意念未消;一方面也因她對我太好了,而我也因久不履江湖,對江湖上一些新人新事知道得太少,因之大意成恨,竟口傳了她不少武功口訣──」 珊兒聽得很是出神,突然問道:「那你老人家為什麼又要殺死她呢?」 「千愚書生」道:「也是我自己大意,也可說報應循環,冥冥中早已註定,我當時雖然走火入魔,但我自信只要苦熬兩三年,必能復元,那知她在得悉我的真情之後,就心存歹毒,一面對我更是周到,一面就存心注意我的身體變化,與我珍藏的物件,並套我的口氣,偵查三部寶笈的妙用與所在。」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老夫自信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對任何事,任何人的一舉一動,無不洞悉先機,但是此番走魔,有許多地方,竟是渾沌不智,一些事情我竟全盤托出的告訴了她。」 珊兒道:「想必她知道爺爺的珍藏之後,偷偷拐跑了?」 「千愚書生」一翻兩隻白窪窪的眼睛,咬牙道:「如果偷走我的東西,我何必要手刃其人,這賤人不但偷走我最後一部心血的『靈蛇』寶笈,而且竟下毒手,要毀去老夫的雙眼,還打算弄啞老夫,以滅口證,其心真是毒逾蛇蠍。」 珊兒憤憤的道:「爺爺待她這樣好,她竟如此昧天良,真是該殺,那她怎樣敢對爺爺下手的呢?」 「千愚書生」搖頭嘆道:「也是老夫命該此劫,有一天老夫心裡很感舒暢,四肢血脈,彷彿甚是和暢,我一時求之過急,就試行運功,想藉自己修為,來打通兩腿的穴道,那知不試尚可,一試之下,人竟昏厥過去。這賤人卻趁這機會,把『靈蛇』寶笈,和一些丹藥取了,又用重手法點盲老夫雙眼,她正想點我啞穴之時,我竟痛醒過來,心裡雖知已睜開雙眼,但一片漆黑,而且兩眼如錐刺的疼痛,當時我還不疑心是這賤人所為,只道仇家尋仇到此,事已至此,祇得把心一橫,拚耗真元,猛力發出一掌,擊退來人,這時這賤人才發話。」 珊兒道:「她說什麼?」 「千愚書生」道:「說來真是令老夫恨死,這賤人說:『千愚書生!你自命是一代天驕,武林無敵,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苦心潛研的武功大法,卻全為我所有,今後江湖上該讓我莫幽香出頭了,今天你雖然擊了我一掌,我不記恨於你,但你雙眼已瞎,留你在世上也沒有作用,我之所以不取你老命,也就算報答你了。』這賤人就這樣逃出玉泉洞,使我渡了多年不見天日的日子!──」 珊兒道:「難怪我進洞之時,爺爺那麼不放心呢!」 「千愚書生」道:「非是老夫不放心,我只道這賤人心還不死,派人前來查探於我。」 珊兒忽似想到什麼似的道:「近來江湖真的已有『九陰蛇母』重出的傳聞了──」 「千愚書生」急道:「你這話可是真的嗎?」 珊兒道:「自然是真的。」於是把在「靜心廬」與「白象崖」聽到的一些話,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千愚書生」道:「想這賤人必已練成我寶笈上的武學,珊兒,從今起,你要聽爺爺的指導,我要把在這洞中默化出的武功教導於你,好使你有能對付那三部寶笈上的武學。」 自此以後,珊兒便伴著一代奇才的「千愚書生」留在這「沉雲谷」「玉泉洞」。由「千愚書生」傳授她絕世的武功不提。 ▼第二十八回 伐毛洗髓 玉琪服靈藥 追源溯往 和尚說真情 「瞎仙鐵笛」羅乙真,領了前輩大俠「一指鎮江南」萬楚崧宏普大師,來到黃山,自是一件難得之事,尤其是這位宏普大師,竟然是傅玉琪的外公,此事就更為奇巧,在傅玉琪的記憶裡就記不清有這一位外公,僅聽家中之人提過一、二次,想不到今天竟見到這位唯一的親人,在他心裡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幾人轉翻過幾道山谷,眼前便是「白象崖」迎面走出了靜心道姑、「聖手醫隱」陸天霖、「虯髯神判」龔奇和「金翅大鵬」方雲飛,靜心道姑身後跟著猩猩、獅子。 靜心道姑卻不認識宏普大師,但一見來人那種仁慈莊穆的法相,已知是位前輩高人,忙的稽首讓道。 眾人進屋之後,自有傅玉琪、貞兒奉茶。 「聖手醫隱」陸天霖一見老和尚,不由心頭一怔,望著他發獃,看了一會兒,霍然搶步上前,拜伏地上,驚喜的道:「萬老伯還識得小侄嗎?」 宏普大師點點頭,合掌微笑,道:「阿彌陀佛!想不到再世之人,此時此地,還有緣碰到你,難為你還認出老衲,唉!老衲已是紅塵世外之人,你還講這俗套什麼,快點起來。」 陸天霖依言起身望著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拜別仙顏,轉眼已是三十多年,想不到──」他原想說,想不到再能拜見,但一想,如若這等說法,必然要牽出他突然絕跡江湖之事,似是大為不便,連忙收口,道:「想不到晚輩兩鬢已灰,馬齒竟已六十有一了。」 宏普大師道:「人間歲月,原就是如白駒過隙,數十年來,不但老衲忘了人間,恐怕人間也早就忘了賤名了。」 「江南醉儒」一旁說道:「那裡!那裡!老前輩俠風義行,武林同道莫不敬仰,時被晚輩們引為風範,那裡就敢忘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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