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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一陣哨音過後,不到片刻工夫,江面又響起一陣怪嘯,聲音不大,卻很刺耳。

  那嘯聲揚抑之間,似也有節拍。不過這種聲音,一點不悅人,相反的,聽的人起了一種反感,只覺得很難受。那嘯聲愈來愈近,也愈聽愈使人心煩意亂。

  那大漢正在奮起神威與青衣少女拚搏,只見他愈戰愈勇,但自那怪嘯響起後,便漸漸有些兒浮躁不安之態,過招上也就無法搶奪先機。

  那青衣少女,這時卻臉現喜悅之色,出手愈見輕靈。

  刺耳的怪嘯,悠蕩空際,震人心魄。

  貞兒用手蒙住了雙耳,一縐黛眉說道:「這鬼聲音,難聽死了──」

  傅玉琪被她一提,驀猛驚覺,記起昔日奉命奪書之時,也曾聽到過這種怪嘯,他不再遲疑。立時取笛橫脣,吹奏起師門的「九引無上笛聲」。這「九引無上笛聲」原是一種極為深奧的內功,一經奏起,但聞細細的裊裊笛音,隨風播傳,繚繞空際。漸漸地笛音由弱弱細音,漸轉中強,迎向那刺耳的怪嘯。

  怪嘯之聲一經接觸到傅玉琪奏起的笛音,竟然忽變尖銳,一聲接一聲,宛似狼群齊嘄。

  傅玉琪劍眉一挑,笛音陡轉。但聽一陣金玉之聲,錚鏘飛揚,那笛音激昂處如晴天焦雷,夏夜墜星,幽低又似小橋流水,情侶細語,快暢處則如飛泉濺珠,悠雲出岫──那怪嘯突轉尖厲,更增恐怖,似想掙抗,無如笛音全振,只聽金鼓齊鳴,夾著士歡馬騰,角奏旌飄之聲,宛如千軍萬馬,從空而降。

  眨眼之間,那淒厲的怪嘯,節拍散亂,音響不繼,幾聲哀嘶,便戛然而斷。

  那大漢被怪嘯之聲擾得心煩氣浮,額上已微隱汗意。這時嘯聲陡停,他精神便自輕鬆不少,再經笛音一激,早就清醒過來,虎目圓睜,怒吼一聲,拐勢又生出無比的威力。

  二人這一交手,各憑真學,打得慘烈絕倫。

  這時突然又響起兩聲緊急的哨音,白衣小婢也將鐵哨放在口中,應和了兩聲。

  青衣少女聞聽兩聲哨音之後,精神又更奮振,一條「金蛇鞭」專取那大漢要穴。

  那大漢被撩得火起,冷哼一聲,呼呼呼接連攻出三拐。這三拐後面一招,乃是他「醉羅漢」拐法中的一招精奧異常的絕學,名喚「降龍伏虎」。但見他欺身進步,右手拐勢如山,逼開「金蛇鞭」。

  那青衣少女「金蛇鞭」一受壓制,但覺威如山嶽,更含著一股無上的內家勁道,自己的兵刃已被那枴杖吸住一般,要想抽身已不能夠。

  那大漢一面以拐勢逼住「金蛇鞭」更不怠慢,左掌已如出洞巨蟒,挾著風雷般的威勢直向青衣少女「天柱穴」上拿去。

  這原是間不容髮的緊張局勢,眼看那青衣少女就要被毀。猛地裡,飛過來三點寒芒,直對大漢面目,電射般打到,同時也響起兩聲叱喝。

  那大漢正探手要擒拿青衣少女,忽覺三點寒芒,迎面射來,這時自然是先求自救,身子倏的倒仰下去,隨著倒仰之勢,掌拐自然後撤,那青衣少女才逃過這一擊。

  那大漢倒仰後傾,正待翻身立起,那二個白衣小婢,已揚腕各打出二支蛇頭白羽箭──就在同時,江面前方,二條黑影如飛撲到,前面一人未容那大漢轉身,也揚腕打出三支蛇頭白羽箭,打法既猛且準。

  這七支蛇頭白羽箭,可以說是同時打到,白衣小婢的箭,是直射大漢。江面黑影打來的,卻是由上方壓下。這二組暗器,功效威力也自不同,小婢的箭勢,使那大漢非起身避讓不可。而那黑影打來的卻又是壓制著,不容那大漢翻身躍起。

  那大漢眼看人家暗器飛到,欲避不能,自認非完不可,祇得眼睛一閉,聽認厄運來臨。

  就在那七支蛇頭白羽箭將近大漢之身的時候,突然斜地裡一股罡勁的內力,像海潮般的洶湧而來,直將七支利箭震盪出一丈多遠之外,跌落在沙灘上。

  江面暗器來的奇,而這陣罡勁來的更奇,那大漢一離險境,已一躍立身而起,就在他躍身之際,同時間三條人影,已自江面與側方撲到。

  這三條人影尚未落實,側方又躍起兩條人影,眨眼間又已來到。原來江面撲到的兩條人影,正是大船上那個四十開外,黃眉、倒三角眼的醜婦,與另一個綠衣少女。

  這醜婦因嘯聲被傅玉琪的「九引無上笛聲」震散,已是惱羞成怒。二次用哨音與白衣小婢連絡,知道來人武功高強,是以她才帶領著綠衣少女前來接應,及至她看出青衣少女險象驟生,大漢已探手擒她「天柱」要穴,不得已才用連環手法打出三支蛇頭白羽箭,以解救青衣少女之危。

  那知自己打出的三支箭與白衣小婢的四支箭,竟被一陣突來的內家真力震飛。便知這二次挫敗,已是遇上高人,心中一轉念,這才一睜倒三角眼,向來人看去。

  那發掌震箭之人,儒巾儒衫,秀髯飄拂,氣定神寧的站在那裡,後面一雙少年男女,更是神采俊逸,超群非凡。

  這三人正是「江南醉儒」與傅玉琪和貞兒。以傅玉琪與貞兒,早就想躍出助陣。但是「江南醉儒」已看出那大漢武功端的了得,未讓二小出手。及至後來七件暗器逼得那大漢實在無法閃避,真是驚險無比,連「江南醉儒」也著急萬分,這才趕忙以「神龍三現」的上乘輕功,並打出八成以上的內家罡氣,擊落七件暗器,救了那大漢。

  雙方這一現身,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醜婦一伸右手,指著「江南醉儒」冷冷說道:「你是何人?竟插手阻擾我們之事!」

  「江南醉儒」乃是武林奇俠,見聞何等廣博,見那醜婦一指之間,竟暗藏陰風,知是用的「陰風打穴」之法。

  這「陰風打穴」之法,原是一門險毒的陰柔內功,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

  「江南醉儒」見這醜婦暗施這等手法,卻不閃不避,一陣長笑,朗朗答道:「小人婦人真是難與,我讀聖賢之書,豈肯與你這陰歹婦人嘵舌,但,我生平也不作誑語,跟你實說了罷,我遲早總要找到你們的老巢,誅斬老蛇,為武林除一大害,我姓甚名誰,你也不必多問,到時就自然明白,今天我難得遇到這位酒友,所以也不阻難於你,你可領著她們,趕快離去,憑你這點鬼蜮伎倆,也不要妄想搞什麼花樣,快快離去。」

  「江南醉儒」幾句話雖說得平平和和,但那醜婦卻暗吃一驚!

  原來她本想以陰風打穴的手法,暗毒手,那知手伸出去之後,竟不知對方用的什麼功夫,自己一隻手就如碰到熱鐵一般,被炙得隱隱作痛。而且,不要說打人家穴道,就是想縮退也無法縮回,有如被人家拉住一樣。

  一直到對方把話說完,自己才震退了兩步,縮回手來,這種深奧的武功,自己連聽也沒有聽到過,那裡還敢跟人家動手過招呢?

  這醜婦雖然暗中吃了苦頭,更震驚對方的武功,但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栽是栽定了,嘴裡卻不能不硬,隨又說道:「今天難得遇上武林高人,我們也自不能強求,但總請能將名號見告,也好讓我們這些江湖後學瞻仰瞻仰。」

  那醜婦說到這裡,又把一雙三角眼投注在那大漢身上,啞啞的說道:「還有這一位,也請亮個萬兒,也好叫我們知道,今天結識你這位朋友──」說罷,又陰惻惻的冷笑一聲。

  那漢子一聲豪笑,道:「說出來怕人家笑咱們荒唐,不說罷,又辜負你一番盛意,在下司徒雷,明明是個平常的凡人,但朋友們卻偏說咱們是神仙,都叫咱一聲『醉拐李』又稱咱們為『洞庭八仙』既是如此,如是要找咱們,可到洞庭石城山,必定有人恭候就是。」

  「江南醉儒」笑瞇瞇地望著「醉拐李」說完了,一晃腦袋,本想說話。但貞兒沒等「江南醉儒」開口,就搶著道:「告訴你告訴你,難道還怕不成,我師叔人稱『江南醉儒』,聽清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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