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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放眼望去,但見群峰環繞數十丈方圓的一片水潭,四面山壁,卻被一層紅花掩遮,潭水靜止,滿浮紅色花瓣,在那水潭中間,突立著三塊山石,各距丈許,形成三角,東西兩面突石之上,各坐一人。東邊一個正是「瞎仙鐵笛」羅乙真。

  西面山石上,坐著一個滿頭白髮的道姑,右手舉著一柄青芒耀目的寶劍,左手食中兩指並領劍訣,雙目圓睜,凝注「瞎仙鐵笛」。羅乙真卻雙手握笛,閉目而坐,兩人神態都很莊肅。

  那道童停在「虯髯神判」身側,全神貫注在那白髮道姑身上,似已忘去和「虯髯神判」動手。

  只見那道姑左手劍訣一領,右手寶劍倏忽間連點三劍,緊接著一陣口齒啟動。

  幾人停身之處,距那突立水潭中的岩石甚遠,雖能看得見那白髮道姑動作,卻聽不到她說的什麼?

  但見「瞎仙鐵笛」羅乙真,手中鐵笛左擊三笛,右點兩招,然後在身前畫了半個圓週,也張口答了幾句,又靜坐不動。

  傅玉琪雖然聽不到師父說的什麼,但已看出剛纔羅乙真所用手法,正是七十二式「大羅笛招」中精妙招術。

  心頭一驚,暗道:「難道他們是比武不成?想到剛纔那道童之言,兩位老人家正在論劍盤道,更信自己所料不差,當下凝神觀戰。」

  只見兩人又相對靜坐了一陣,羅乙真忽的振腕出笛,左掄右劃,連攻了一十二笛。那笛招雖然速快絕倫,但卻毫無破空風聲。

  原來兩人都是在虛張聲勢,並非真相擊打。

  但見那白髮道姑搖動著手中寶劍,閃閃的青芒虛空急旋一陣又停下了手。

  此後,兩人笛攻劍封,劍攻笛擋,但卻各無內力發出,只是作勢互擊,每交手幾招,必然停下用口相辯一陣。

  只見日光漸弱,轉瞬暮色蒼茫,原來兩人已比了快近兩個時辰,太陽沉入了西山,仍然分不出誰勝誰負。

  傅玉琪、「虯髯神判」、陸天霖、方雲飛和道裝童子站在水潭岸邊,不知不覺也看了兩個時辰。

  幾人雖然不解那道姑和「瞎仙鐵笛」羅乙真,劍勢笛招的奧妙,但偶爾看懂一招兩式,都要去想個半天,才能瞭然。

  再和自己武功參照推研一番,立時覺出那一招一式用的精妙無比。

  是以,幾人在這場觀戰之中,每人都獲益不淺,只是各人悟性不同,在那獲益之上,有多有少。

  天色完全黑暗下來,湖中突石上的白髮道姑和「瞎仙鐵笛」變成了兩團黑糊糊的影子。

  兩人的劍招笛式,已無法再看清楚。

  但這千古難遇機緣,誰也不願放棄,極盡目力,凝神相望。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忽覺眼前一亮,原來已是二更時分,天上一片掩遮月光的烏雲,被風吹散,明月乍現,清輝普照。

  這時,潭中突石上的「瞎仙鐵笛」和那白髮道姑的身形,又清晰可見。

  兩人已不是先前靜坐的姿態,都已站起身子,那道姑左掌當胸,右手執劍,躬身作勢,似欲撲擊。羅乙真卻是鐵笛觸地,腳下不丁不八,雙目忽睜忽閉,不停翻動。

  ▼第十二回 笑語往事 青梅已然成國色 縱論江湖 一代天驕唯千愚

  原來這「瞎仙鐵笛」並非真的瞎子,只是很少睜眼看人。

  平時總是微閉著雙眼,偶一睜開,也只見一片白膜,但他一身武功又是奇高無比,是以獲得「瞎仙鐵笛」的稱號。

  突然那白髮道姑長長一嘆,道:「想不到這廿年後,咱們仍然是無法分出勝敗,看來今宵,只有各以功力,以性命相拚了?」

  羅乙真笑道:「適才以口論武之際,我已輸了半招──」

  只聽那白髮道姑冷笑一聲,道:「哼!難道我真的不知是你故意相讓嗎?」

  語音未落,忽的從那停身大石上,一躍而下。

  站在岸上幾人,都不禁看得心頭一跳,暗想下面一片潭水,她這跳下突石,祇怕要衣履盡濕。

  那知白髮道姑跳落下突石之後,雙足站在幾片浮在水上的花瓣上面,身體晃了幾晃,竟然不往下沉。

  這等絕妙輕功,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

  陸天霖看得不自禁一聲長嘆,心道:昔年達摩祖師東來,一葦渡江,傳誦了數百年,但見這白髮道姑輕功,祇怕不輸達摩祖師。

  只聽「瞎仙鐵笛」哈哈一笑,道:「咱們已用口比拚半日半夜,何必還要當真動手?」

  那白髮道姑冷笑一聲,道:「口訣法門,未必真有補於實際武功,還是動手的好!」

  「瞎仙鐵笛」搖搖頭,笑道:「我瞎老頭子服輸就是,這動手一節還是免了的好。」

  白髮道姑聲音十分冷漠的答道:「你如是怕我手中寶劍有切金斷玉之能,那我就換支普通劍用。」

  說罷,忽然轉臉望著岸上幾人停身之處一看,正待叫那道裝童子把劍投來──突聞羅乙真長嘯一聲,躍下停身突石,雙腳各踏一片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笑道:「你那寶劍雖是千古奇珍,哈哈!祇怕未必真的能削得我瞎老頭子手中鐵笛?」

  傅玉琪、「虯髯神判」和那道裝童子,眼看著師父就要出手,心中更是緊張,六眼圓睜,望著水潭中兩人,一瞬不瞬。

  但見那白髮道姑雙肩一晃,忽的凌空而走,右手寶劍一振,看不出她轉臂旋劍,但忽然間卻三招齊出──

  只見三點青芒閃動,分襲羅乙真三大要穴,望去只似三柄劍一齊出手。

  羅乙真雙肩一晃,凌空而起,躍退了一丈多遠,雙腳仍站在兩片浮花上面。

  那白髮道姑冷笑一聲,左袖一拂,跟蹤追去,右手一探,寶劍迅若雷奔,又向「瞎仙鐵笛」刺去。

  羅乙真仍不還手,身軀向右一傾,橫跨出八九尺遠。

  那白髮道姑見羅乙真不肯還手,心頭怒火更大,陡然凌空躍起,寶劍在空中舞出一片劍花,當頭罩下。

  這一招狠辣至極,劍花如幕,籠罩了七八尺方圓。

  陸天霖幾時見過這等奇妙的招術?不禁暗替「瞎仙鐵笛」捏了一把冷汗。

  忖道:「這一招這等威勢,縱然是在陸地之上,也極不易閃避,何況足踏水面浮花──」

  他心念還未轉完,忽見羅乙真仰身倒竄,背掠水面,後退了一丈六、七,把三招迅猛的攻勢讓開。

  陸天霖看得心頭一震,暗道:「這雖是鐵板橋功夫中金鯉倒穿波的身法,但能在足站浮花的水面上施展,實是罕聞罕見之事。」

  「瞎仙鐵笛」剛把對方第三劍避開,那白髮道姑第四劍又疾奔而至。

  羅乙真這一次不再讓避,隨手一笛,反向那白髮道姑握劍右腕脈門上點去,笛招出手,人也緊隨著向另一片浮花上面躍出。

  兩人就在那水面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搏鬥。

  足踏浮花,盤旋飛舞,但見那白髮道姑手中劍氣如虹,幻化出一片青光,排山倒海般向「瞎仙鐵笛」迫攻過去。

  羅乙真似乎不敢硬接她的劍招,鐵笛始終避開那白髮道姑手中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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