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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任无心脸上微微一红道:“太乙上人是在下的授业恩师,两位老人家是神仙眷属,自然都是在下的──”

  南宫夫人沉重地将手一摇,接口道:“两位老人既无夫妻之名,更未合传过弟子,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顿了一顿,接道:“实对你讲,南宫明是太乙上人的弟子,老身则是天心神姥的传人。”

  任无心大吃一惊,想那太乙上人与天心神姥,一男一女,正是死谷二奇,如此算来,任无心与南宫夫妇既属同门,又是同辈,这是前所未闻之事,教他如何不惊?

  但听南宫夫人那冷漠的声音道:“七八十年前,今日的死谷二奇,当时正是一对情侣,两人因修习上乘武功,并未结成夫妇,但两人唯一的传人,却结成了不解之缘。”

  任无心插口道:“那自然是老夫人与南宫──”忽然感到,师兄二字甚难出口,话到唇边,重又顿住。

  南宫夫人恍若未闻,接道:“南宫明与程玉萼结缡之后,女貌郎才,相爱无间,那该是一桩琴瑟和谐,白头偕老的婚姻了。讵料,情天多变,就在南宫明击败天下英雄,赢得武林第一家的荣衔之后,一个年轻女子,插足于南宫夫妇之间了。”

  任无心蹙然道:“那女子是谁?”

  南宫夫人脸上,突然布满煞气,阴沉沉说道:“那女子乃是雪山门下,身着道装,用一柄银色拂尘,江湖之上,称她做银拂仙子。”

  任无心脸色大变,道:“数十年前,雪山派四代六十余人,突然在一夜之间悉数死绝,那──”

  南宫夫人冷冰冰说道:“那当然是老身下的毒手。”语音微顿,接道:“那乃是七十二年前的事了,唉!老身虽然部署周详,一举而灭雪山派,可惜百密一疏,留下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引出了今日这五代寡妇同堂的怪事。”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女人的手段好毒!当下问道:“那婴儿又是谁的孩子?”

  南宫夫人冷漠地一笑,道:“那是南宫明与银拂仙子的孽种。老身想到斩草除根之事,回头再找那个婴儿,南宫明业已赶到,将那婴儿抢到手内。”

  任无心冷笑道:“你杀害六十多条人命,神姥纵然不管,我那恩师也不会饶你。”

  南宫夫人回忆往事,也不禁唏嘘叹息,道:“这祸闯下之后,太乙上人坚持杀我,但是老身的师傅则认为错在南宫明,若非南宫明用情不专,撇下娇妻,在外拈花惹草,怎会引起老身的妒火,要杀老身也行,先得将南宫明杀死。”

  任无心暗暗忖道:神姥也太护犊,过于不辩是非了。心头在想,口中说道:“老夫人既是未死,恩师自然也未惩治南宫师兄了。”

  南宫夫人冷笑道:“祸事闯得如此之大,焉能就此罢了,但太乙老人不肯先杀南宫明,却将他逐出门墙,声言须得取下我的首级,才能重返师门。”

  任无心道:“师恩深重,南宫师兄为了重返师门,就该杀掉老夫人才对,何况老夫人确有可杀之道。”

  南宫夫人怒声道:“哼!你师徒都是一丘之貉!”语音微顿,接道:“南宫明倒不是急于重返师门,却是急欲替那贱人报仇。但是他的武功虽然击败天下英雄,却无法胜过老身,咱们当时就恶斗了一日一夜,偏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始终打不出结果。”

  任无心心神一凌,暗道:那时候她的武功已是如此,如今岂非深不可测?

  只听南宫夫人接道:“太乙老人与老身的师傅天心神姥,当时都在盛年,两人的火气都大,太乙老人见咱们打不出结果,盛怒之下,撇下师傅拂袖而去;师傅气愤之余,也不惩罚老身,仅只说了一声不许伤害那个婴儿,就此返回死谷,独居谷顶,由此不与太乙老人见面。”

  任无心沉声一叹,道:“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害得两位老人家这一赌气,至今不肯相见。”

  南宫夫人怒道:“不见面又怎样,难道少活几岁不成?”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人痴长百岁,不可理喻。当下话锋一转,道:“那雪山派忽起灭门惨祸,势必轰动江湖,武林之内,难道就无仗义之人?”

  南宫夫人冷笑道:“老身从未涉足江湖,没有人见过老身的武功,雪山派远处边陲,与中原人士少有往来,南宫明与那贱人陈仓暗渡,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老身又未留下蛛丝马迹,咱们二师二徒不讲,谁能想到老身头上,哼哼!幸好当时没有你任无心,否则老身就无法安宁了。”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南宫师兄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南宫夫人道:“他当然不肯干休,自此以后,咱们表面上是一对恩爱无间的夫妇,实际却是势难两立的仇人,两人都是勤练武功,不敢稍辍,南宫明稍有所得,必与老身狠拼一场,嘿嘿!怎奈老身的武功永不落后,直到他死,终究未能如愿。”

  任无心道:“如此讲来,南宫师兄是愤恨而殁。”

  南宫夫人脸上,闪过一片阴黯之色,道:“他虽含愤而殁,倒是一了百了,遗下老身一人,度这凄凉孤单的日子,却是人所难堪。”

  任无心暗暗忖道:她屠杀雪山一派,乃是因为嫉妒,推源溯始,皆是由于深爱南宫师兄之故,结果弄巧成拙,将丈夫活活气死,那未亡人的日子确是难以忍受。想到这里,记起当日田秀铃因爱成仇,对自己百般迫害之事,不禁感慨丛生,长长叹息一声。

  但听南宫夫人接道:“南宫明死时,银拂仙子那贱人所留的孽种,业已长大成人,取名南宫望,老身遵守师命,原不想加害于他,而且替他娶了妻室,待他犹如亲生之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杀其母,哺其子,倒也亏她了。

  南宫夫人眼内突然杀机一闪,怒声道:“你胆敢讥笑老身?”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并无讥晒之心,老夫人休得多疑。”

  南宫夫人冷冷一哼,道:“谅你不敢。”语音微顿,接道:“岂料,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那南宫望早已获悉身世,知道老身是他的杀母仇人,但知老身武功厉害,他万万不是敌手,因之隐忍在心,反而事母至孝,先意承旨,无微不至。”

  任无心暗暗想到:此人的心机倒是深沉得很。

  只听南宫夫人接道:“直到他的儿子南宫孝出生──”

  任无心惑然道:“南宫孝?”

  南宫夫人道:“是啊!那算是老身的孙子了,那婴儿出生之时,南宫望言道:不望这小儿武功盖世,但愿他孝顺祖母,因而取名一个孝字。老身被他骗得昏头转向,居然信以为真,沾沾自喜起来。”

  任无心道:“后来怎样?”

  南宫夫人嘿嘿怪笑一阵,道:“哼!有一天,南宫望禀告老身,说要携带妻儿远游北岳,为老身许愿延寿。想他乃是老身眼看着长大之人,数十年相处,老身早已失了戒心,他那妻子乃是老身的徒儿,师徒之情,超过夫妻情爱,有她同行,老身更无疑心,当下也就应允了。”

  任无心道:“那南宫望莫非是要携妻子,远走高飞──”

  南宫夫人冷冷说道:“哼!岂止如此,他父子三人出门,行到中途,忽遭十余名蒙面高手围攻,一场恶斗下来,仆从死尽,南宫望夫妻二人受伤惨重,那婴儿受掌力波及,业已魂游太虚,性命岌岌难保。”话音一顿,吁了一口长气。

  任无心插口道:“是否东窗事发,有人为雪山派报仇伸冤了?”

  南宫夫人愠然道:“哼!你莫名其妙,最好是免开尊口!”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说得对,在下洗耳恭听就是。”

  南宫夫人怒哼一声,接道:“那乃是南宫望一手安排的诡计,这条苦肉计天衣无缝,谁都看不出丝毫破绽,虽然事起突然,但想南宫明大败天下英雄,得罪的人很多,遭人报复,也是难免之事,一时之间,老身又怎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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