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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听到“五色灯笼”四字,百维但觉耳畔轰然一震,妙果下面说的是什么,他已听不清了。他心中突然想起那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的字迹,正是:看到一盏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折阅不得。

  这些话百维不知反复念过多少次,自然从未忘记,但他心中从来有种错觉,只觉发现灯笼时,必定是在夜间,是以方才妙果口口声声在说灯笼,他也绝未想到此事之上,也未曾探首望上一望。此刻他心中既惊又急,暗自责道:“该死该死,我怎地如此该死,白天也是一样可以看到灯笼的,我怎地从未想起?”

  一念至此,霍然坐起,探首窗外,道:“那五色灯笼在那里?”

  妙果跨在车辕,回笑道:“前辈可是也觉得奇怪吗?只可惜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的人,早已自另一条小道走了。”

  百维又是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那灯笼下可有死尸?”

  妙果呆了一呆,道:“那灯笼下必定会有死尸的吗?”

  百维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又说漏嘴了,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口中强笑道:“我只不过随意问问罢了,但不知那两个提着灯笼之人,生得何等模样?有多大年纪?做何打扮?”他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把心中想问的事,一一问了出来。

  妙法等听他问得如此详细,面上都不禁露出了惊诧之色。

  妙果沉吟道:“那两人远远看来,年纪并不甚大,穿的似是一身青灰色──或许是黑色的衣衫,生得如何模样,却瞧不清了。但瞧他们步履十分轻健,似是练过武功,而且根基不弱。”

  百维皱眉哦了一声,暗暗忖道:“这两人想必是我方门下。”

  妙雨突然问道:“前辈问得如此详细,莫非是瞧出了什么蹊跷不成?”

  百维心头一震,强笑道:“那有什么蹊跷,我只不过也如同妙果贤契一般,也动了好奇之心,是以忍不住便问了。”他深知妙雨心思谨密,目光敏锐,生怕被他瞧出破绽,话未说完,便已缩回了头。

  只听妙果在外面笑道:“你瞧连百维前辈都动了好奇之心,又怎能怪我多事?”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忖道:“五色灯笼下,并无尸身,按理说来,我便应将锦囊立刻毁去,但──但我却并未瞧见那五色灯笼,此刻将锦囊毁了,日后若是亲眼瞧见了五色灯笼,灯笼下却有了尸身,那又当如何?此事关系想必十分重大,我怎能轻易从事?”一时之间,他心中实是犹疑难决,拿不定主意。

  抬头望去,只见任无心亦是满面茫然之色,正自凝目呆望着他。似是要从他神情中,瞧出什么破绽,又似只是在呆呆的出神而已。

  百维赶紧垂下了头去,忖道:“锦囊若是毁去,我便再也无法知道囊中所写之事,无论如何,我也得先等等动静,再加决定。”

  忽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他所乘的车厢后传了过来。奔马来势甚急,晃眼间便到了近前,越过马车,扬鞭而去。百维匆匆一瞥,只见奔马共有三匹,也瞧不见马上骑士的面貌,隐约只可瞧出三个骑士,俱是一身劲装黑衣。最令百维吃惊的,却是三匹马首之前,赫然竟都悬着一盏五色彩纸糊成的灯笼。他心头方自一怔,外面妙果已失声道:“你瞧,又是三盏五色灯笼。”

  妙法等三人,此时已觉出这五色灯笼中,必定包含着一个极大之隐秘,只是猜不透这隐秘是否与自己这一行人有关。妙雨沉吟道:“方才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之人,赶路似是甚急,连大路都不走,却走那崎岖难行的羊肠捷径,此刻这三个骑士行色更是匆忙,连那三匹健马,都已被赶的将近脱力,嘴旁都流出了浓浓的白沫,显见这五人俱都身有急事。”

  这少年道人果然是目光敏锐,匆匆一瞥之下,便已发现了许多常人不加注意之事。妙果动容道:“以师兄你的看法,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急事?”

  妙雨又自沉吟半晌,道:“以我看来,这些人想必都是武林中人。”

  妙果失笑道:“这个小弟也瞧出来了,马上三个大汉不但身畔都带有兵刃,而且控马甚精,显见腰腿的功夫俱都不错。”

  妙雨笑道:“你还瞧出什么?”

  妙果道:“这个却要师兄你来说了。”

  妙雨道:“这五人虽然有的骑马,有的赶路,却有几件事完全一样。”

  妙果抢着道:“他五人手中提的俱是五色彩纸扎成的灯笼,身上穿的俱是黑衣劲装,而且俱都是行色匆忙,赶路甚急,又都是功夫甚是扎实的武林豪杰,这已有四件相同之事了。”

  妙空含笑道:“四弟近来也变得仔细多了,若换了以前,他只怕连一样也看不出来。”

  妙果笑道:“二哥也未免将小弟说得太差了些,一样总是看得出来的。”

  这师兄弟四人终究都是少年心性,又都情如手足、纵在谈论十分严肃之事,神情间也甚为轻松,绝不愁眉苦脸,做出杞人忧天之态。妙雨笑道:“除了这四事之外,他五人还有几件显而易见之相同之处,你可瞧的出吗?”

  妙果道:“还有几件?唉,小弟却再也瞧不出半件来了。”

  妙雨道:“这五人行色如此匆忙,所去的俱是同一方向,显见目的之地相同。”

  妙果失声叹道:“对了,对了,这样简单的事,我先前怎会想不到?”

  妙雨微微一笑,接道:“这五人手提那般显眼的五色灯笼,在大路上奔驶来去,并不避人眼目,显见此行并非为非作歹,这五盏灯笼虽然俱是五色金纸扎成,但所扎之形状大小,并不相同;显见并非一人所扎,而是各人自己分别扎成的──”

  妙果击节道:“不错不错,咱们在同样时候,瞧见同样的事,为何三哥就总比别人瞧出的多些。”

  妙空笑道:“同样之事,由不同之人看来,自是差别极大,有时越是显而易见之事,别人反而越发不加注意,但三弟却能将每一件事都看得毫无遗漏,这就是他的能耐。”

  妙雨又道:“这五人既有这样多相同之处,由此可见,他五人必定同属一个秘密的门派,而那门派此时正在前面某地开堂集会,通令门下弟子,以五色灯笼为记,是以各人便在家里扎成了不同的五色灯笼,赶来赴会,而会期已甚近,是以他们赶路甚是匆忙。”

  妙果拍掌道:“对了,三哥一说,小弟就明白了,但此事虽然简单易解,三哥不说,小弟还是一点也想不通。”

  妙空道:“但我等出山之时,也曾四处请教,却未听说江湖中有何以五色灯笼为记的门派,想来更不会是南宫世家了。”

  妙雨沉吟道:“依小弟看来,这帮派必是新近成立,而且势力不小,是以帮中子弟在道上飞驰来去,也不需避人眼目。”

  妙法突然沉声道:“这帮派与我们绝无关系,咱们又何苦多事去猜别人的来历?”

  妙雨笑道:“还是大哥超人一等,不相干的事,大哥绝不去花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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