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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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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无心黯然良久,方自缓缓接道:“那第三件事吗──便是田秀铃姑娘,如今也已不知下落,她若是不幸又落入南宫世家手中,将要受到何等酷刑──唉,在下不说,大师也该知道。” 百代大师思及南宫世家手段之毒,刑罚之惨,不禁心头一寒,道:“田──田姑娘不是与相公一路同行而来的吗,怎会又与相公失去联络?” 任无心长叹一声,黯然良久,方自缓缓道:“她之离去,在下亦似无能为力,但她若真的落在南宫世家手中,非但在下永生难以自恕,而且──唉,我方不知又有多少机密,要被南宫世家知道了。” 百代大师浓眉一皱,道:“这三件事,任相公说来虽有先后,但以贫僧看来,三事俱是迫在眉睫,稍迟片刻,便将生变。” 任无心颔首道:“大师说的是。” 百代大师道:“既是如此,你我两人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动身才是。” 任无心道:“大师奔波千里,歇息歇息!” 百代大师接口道:“此等大事,贫僧便是死,又有何妨,若因贫僧而误了大事,贫僧便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罪了。” 任无心精神一震,道:“侠义道中有大师此等人物,何愁大事不成。”长身而起,仰视天际,沉吟半晌,又道:“你我先走那金盆居一带,既可看看玄真道长是否去得迟了,有未留下讯息暗记,亦可看看那镇上居民,为大师解围之后,安危如何?” 说话之间,他已换下皮制山帽,两人匆匆下山,又置了些最不易惹人起眼之普通衣衫。这时日已西斜,又是黄昏时分,正是旅人们结束一日行程,打尖投宿之时,但两人心急如火,谁也不愿再耽误一日,当即连夜就道。 待天色将要黎明。两人已奔出两百里路途,任无心道:“你我体力,也不可消耗太多,免得事到临头之时,真力不济,总该寻个客栈略为漱洗饮食才是。” 百代大师道:“何需客栈,随便寻个荒祠穴洞,也就是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荒祠穴洞,俱都可能是南宫世家注意所在,你我正当投店打尖,反倒不易引人注意。” 百代大师叹道:“贫僧识见,确是不如相公甚远。” 任无心肃然道:“事已至此,你我必需加意谨慎,万万不能再走错一步,若是遇着行迹可疑之人,也该先下手为强,将之制住,为了大事之成功,你我甚至宁可冤枉百人,也不能放过一个歹徒。”他平日说话俱是和气带笑,令人闻之,如沐春风,这番话却说得谨重已极。只因他深知百代大师性情豪放,又且慈悲心肠,而此两事,却正是最易为南宫世家利用之弱点,是以才如此叮嘱,百代大师自是唯唯受教。当下两人便寻了个客栈住下。 两人昼伏夜行,不二日便又到那金盆居所在之地。这时正值夕阳西落,家家户户,晚炊正香,本该是炊烟四起,与夕阳互争风姿的风景。但两人放眼望处,那一片栉比鳞次的屋脊之上,竟全无一缕炊烟,甚至连鸡犬之声,都寂无所闻。百代大师浓眉一皱,沉声道:“瞧这景象,莫非──” 任无心道:“大师先莫下定论,你我进去瞧瞧再说。” 两人此刻已换过一身粗布衣衫,路上又置了顶遮阳竹笠,戴在头上,一眼望去,正是寻常行脚赶路人的打扮。这时两人俱将竹笠戴的甚低,夕阳照在竹笠之上,笠下的阴影,遮去下两人大半面目。百代大师心情焦急,当先而行。 走入镇中之后,脚步突然变得十分涩重,似是举步艰难,竹笠阴影下之面目,更变的铁青一片。原来这昔日本甚热闹的小镇,此刻街道上竟看不到一个行人,街道是干干净净,显见方经洗涤打扫。百代大师、任无心对望一眼,心底都不禁泛起寒意,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这镇上之人为何要洗涤街道?莫非是要洗去道上的血迹?” 再看街道两旁,家家户户,俱是门窗紧闭,最令人吃惊的是,十户之中,倒有五六户门上挂着白布丧幡,在风中乱云般舒卷。偌大的村镇,竟听不到半点声音,只有风吹白幡,猎猎作响。 夕阳将落未落,两人顿觉心中泛起种说不出的寒意。忽听一阵轻微的哀哭之声,自风中隐约传来,为这凄凉的景象,更平添几分悲惨。两人情不自禁,向那哭声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但方自走了几步,哭声又自消寂。 百代大师忍不住便伸手拍门,却被任无心一把握住。百代大师着急道:“这村镇眼看已为贫僧遭了大祸,贫僧怎能不闻不问?” 任无心黯然道:“瞧这情况,大师似乎猜的不错,但──事已至此,你我定要从长计议,总得要生者节哀,死者瞑目,大师此刻若是鲁莽从事,非但于事无补,只怕更动人哀思。” 百代大师默然半晌,垂首叹道:“贫僧想的实无相公你这般周到,但如何才能使生者节哀,死者瞑目,相公快些说出。” 任无心眼望着两旁在风中飞舞的白幡,心情也不禁十分沉重,缓缓地道:“自大师离此之后,这村中必有多人遭了毒手,而且──”语声突顿,似是听见了什么,一把拉住百代大师,飞上屋脊,隐身屋檐后。 ▼第十七章 天地俱焚 百代大师却仍一无所见,忍不住问道:“相公可是发现什么?” 任无心沉声道:“大师听听你我来路之上的动静。” 百代大师屏息静气,凝神听去。过了半晌,才听得风中隐约传来马嘶之声,马行显然并不甚急。又停了半晌,马嘶方自渐响,但却已可断定是向这村镇而来。接着便可听得马蹄声,呼喝声。百代大师不禁暗暗佩服任无心的耳力,口中却道:“来的这行人马是何来路,相公你莫非已猜到了?” 任无心道:“我此刻虽尚不知,但此时此刻,你我总以镇静为妙,千万要沉住气,静窥动静,待看出来的是何路人马,再做打算!” 百代大师自是唯任无心马首是瞻,心里虽恨不得迎上前去,看个明白,但却终是伏在那屋檐暗影之后,不敢稍有动静。 这时,百代又已听出,马蹄声中,还夹杂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可见来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是以来势才会如此缓慢。百代大师忍不住暗暗忖道:“听这声音,来人也不过只是过路的行旅客商而已,任无心如此做法,未免显得谨慎太过了。”心念虽然如此,但目光不由自主的凝视着来路。 只见满天晚霞中,果自冉冉出现一列人马的影子,但犹自看不清他们的身形面容,只等人马来到镇外,微一逡巡,终于鱼贯而入。百代大师心头一惊,这才瞧见当先四人,骇然竟是满身黑衣。肩头抬着两只箱子,箱子显然十分沉重,压得扁担都弯弯坠下。这四人之后,另有四条黑衣大汉,抬着顶绿绒软轿,轿帘深垂,也瞧不清轿内是何人? 轿后又是四条步行之黑衣大汉,腰佩长刀。却还有两条颀长枯瘦的黑衣蒙面人,各自骑着匹浑身全无杂色的黑马,紧跟在软轿两侧。 黄昏日落,小镇死寂,两旁丧幡招展中,突然来了这一行人马,端的更显得奇诡恐怖已极,教人忍不住不寒而栗!百代大师暗道一声:“惭愧!”他方才还在暗怪任无心谨慎太过,此刻却已知道并非任无心太过谨慎,只是自己太过粗心。 只见这行人马到了街道中央,便一齐站住,前面四条大汉,放下了肩挑之物,左面马上的黑衣人,嗖地跃下马来,身法之轻灵巧快,无法形容。他走到软轿之前,低低说了两句话,轿中似也说了几句嘱咐之言。但两下语声俱都十分轻微,屋脊上的任无心与百代大师都未听到。 黑衣人已大步走到前面,一字字缓缓道:“本镇父老兄弟请了,武林第一家南宫世家,特来拜候。”言语清晰,中气充沛,在晚风中一个字一个字传送出去,这小镇最远的人家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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