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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百代自忖张光恩还记着我救命之恩,大步行了过去,说道:“张施主,看在贫僧的面上 不可伤人──”只见张光恩眼中布满血丝,双目圆睁,狰狞可怖,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可是他的药毒又发作了吗?”

  那四个蓝衣童子,已采取合围之势,只要一剑发动,另外三剑,立时将纷纷攻出。但见百代走了上去,只好停手不动。百代虽然发现了张光恩的神色不对,但还想先将他手中那不会武功的老人救下再说。当下伸出手去,道:“张施主,令兄此刻──”

  只听张光恩怒吼一声,两手一挥,活生生把手中之人,撕成两半。鲜血四溅,沾染百代大师的僧袍。百代脸色大变,怒喝一声,运起少林金刚拳。当胸击去。

  张光恩挥手一接,立时被震的向后退去。两柄长剑斜里斩来,寒芒一闪,生生把张光恩截作三断。

  忽听任无心叫道:“瞿兄小心。”遥遥一掌劈了过去。他的掌力,全是阴柔之劲,劈击出手,丝毫不闻声息。但闻砰然一声,一人应声而倒。

  瞿式表凝目望去,武奇已七窍出血,气绝而死。原来张光恩生裂那老人之时,武奇竟也悄无声息站了起来,举手向瞿式表后脑抓去。

  瞿式表眼见苦心配制三年的药物,毫无效用,心头又气又恼,耳目失了灵敏,当下拱手一礼道:“多谢相公拯救。”

  瞬间惊变,血洒石室,三具尸体,横卧当场。那些老人,几时见过这等武林中相搏凶杀之事,目睹惨局,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呆在当地。任无心挥手对四个蓝衣童子道:“快些收去尸体。”目光一转,抱拳接道:“惊扰诸位了。”

  只见当先老人,须发抖动,缓缓放下手中黄金道:“老朽幼习医道,用以济人救世,埋首三年,竟然未能配制一种疗毒之药,此种毒药如若一旦流行于世,不知要戕害多少人命,老朽拼了这把老骨头埋此荒山,也要配解出解毒之药。”

  百忍大师合掌说道:“善莫大焉,施主仁术侠心,老衲敬佩万分。”

  但闻几声长长叹息,十余老人,齐齐放下手中黄金。任无心与百忍、百代三人,睹状之下,知道这批风烛残年的老人,俱已打消了去意,不禁喜动颜色,暗暗为武林苍生庆幸。

  只见瞿式表神情激动,朝众老人拱手齐额,道:“各位退还盘川,莫非是改变了心意,打算继续留在此处吗?”

  左面那老人拱手还了一礼,感慨万千地道:“是老朽心想,人生百岁,白驹过隙而已,既不能立言立德,能为武林中留点遗泽,也不枉虚度此生──”

  话来讲完,那个身着褐色宽袍的老人突然插口道:“李兄言之有理,成败虽难预料,只要倾力以赴,也就心安理得了。”

  任无心抢上几步,长揖相谢道:“诸位以天地为心,甘舍家室之乐,为武林众生谋命──”

  那褐袍老人似是性子较急,想着的话,立刻就要讲出口来,这时将手连摇,一本正经地道:“任相公千万别将我等捧得太厉害,老朽常听人言,练武之人,一旦略窥堂奥,便为武学所迷,孜孜不倦,切望升堂入室。”他语音微顿,手捋银须,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接道:“文武两途,该是一个道理,尤其医学一门,更是深合武功之道,以老朽来说,真要是半途而废,就此离开这里,则归家之后,定然惚惚不乐,遗下终身之憾。”他一人大发宏论,滔滔不绝,众老人竟然同是面露微笑,点头晃脑不已。神色之间,对他的话似是深以为是,俱皆怀有同感。

  只听另一老人道:“庄兄所言甚是,前功尽弃,未免可惜,未免可惜──”

  任无心莞尔一笑,朝众老人一揖到地,道:“多谢诸位,大功虽未告成,在下胸中的积郁已去,心头的愁结已解,不敢多事打扰,就此告退了。”

  最先决定留下的那老人急道:“任相公独担艰巨,日理万机,有事只管请便,不必以我等为念。”

  任无心连连称谢,转向瞿式表施了一礼,道:“在下行踪不定,此间的一应大事,以及诸位老先生的贴身琐务,俱都拜托瞿兄一人了。”

  瞿式表含笑还礼 道:“任相公口管放心,瞿式表鞠躬尽瘁,决不敢有负所托。”

  任无心朗笑一声,转身走去。百忍、百代双双告辞众人,随同他走出室外。那四个蓝衣童子随后出来,闭好了密室的石门,两人守卫在外,另外两人退入了对面一间小室之内歇息,以便轮班接换。

  任无心将百忍、百代二人,领入了自己所居的一间小室之内,立即吩咐那个青衣小童,为二人重新备办饮食。

  百忍大师打量室中一眼,见壁上悬着一柄龟甲古剑,案上列着文房四宝,和二三十函书籍,石榻一角,放着几件换洗的衣衫。除此之外,四壁萧然,与自己师兄弟所居的那间石室一般无二。知他自奉甚薄,不觉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百代大师目光一抬,瞥了壁上龟甲古剑一眼,含笑道:“任施主,贫僧似乎未曾见过任施主佩带宝剑。”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惟兵不祥,非有必要,在下实不愿佩带。”说着坐向案前,执起一只粗毫大笔,信手一挥,写了“少林高僧百祥大师停灵在此”的封条,落款之后,交与那青衣小童,道:“拿去将那小室封了,以免不知内情之人,无意中启动了那扇石门。”

  那青衣小童接过封条,转身急步走去。片刻之后,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之内,放着三人的饭食,那青衣小童将饭菜提上石案,请三人用餐。百忍大师见菜肴俱是素食,而且无酒,遂向任无心含笑道:“任相公何必如此多礼,定要陪同老衲等茹素,而且像任相公这等天马行空之人,免不了有个千杯下醉的海量。”

  任无心哈哈一笑,道:“老禅师目光如炬 在下的酒量确是不浅,不过──”他忽然将头一摇,露齿一笑道:“在下已多时不饮酒了。”

  百忍大师暗暗忖道:是什么原因,能令这位祥麟威凤一般的人物戒酒?转念之下,寿目微睁,注目望了过去。忽见任无心面色猝变,双手一扶石案,似欲离座而起,顿了一顿,却又凝然不动。

  百代大师讶然问道:“任相公,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吗?”

  任无心剑眉微蹙,低声道:“在下似有所觉,好像是有外人进入了洞内。”

  百忍、百代一听,俱是心神一凛,三人不约而同的宁神静气,潜心内视,功凝双耳,往室外听去。这三人的内功精湛深厚,倾耳凝听之下,便是十丈之外绣花针落地的响声,亦能清清楚楚的听入耳内。良久之后,三人交换了一瞥眼色,显然是谁也未曾听出什么异动。

  百代大师忽然开口道:“任相公不会发生错──”

  他本想说“错觉”二字,话到唇边,突然感到如此讲法不妥,只恐任无心听了不快,因而不曾讲完,即便住口不言。任无心明白百代大师的意思,朗然一笑,道:“这地方警戒森严,守护重重,照理说来,纵然已被敌人发现,彼等亦难长驱直入,要说深入内洞,仍然毫无警兆,那更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可是──”说到此处,他自己也有点怀疑起来,不知是否当真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那立在任无心身后的青衣小童,此时忽然接道:“我去瞧瞧。”人影微晃,眨眼不见。百忍大师的座位面向室门,这时正向门外望去。但见青影闪了一闪,居然未曾瞧出那青衣小童的身形,不禁衷心赞佩,朝任无心道:“任相公,你手下的这几个孩子,实在令老衲喜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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