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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一黑衣蒙面少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慑人寒芒,令人震栗。

  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过……”

  “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庄主尚记忆否?”

  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於他人,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然无恙。”

  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著金刀老四走向庙後。

  一间矮屋中窗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

  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只见其子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道:“爹!”

  亲亲之情,溢於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发颊。

  老叟面色一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

  沙嵩道:“孩子,你受苦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

  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杀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惊道:“真有其事麽?凶徒是谁?”

  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

  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魂恶毒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

  此种恶毒手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儿胁迫为父就范。”

  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麽?”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麽?”

  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叙话。”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迈出,迳向庙堂走去。

  只见神木令主者与金刀四煞低声叙话,目睹沙嵩走来,倏地立起,朗声道:“庄主请坐,在下意欲请庄主之事,不知庄主可愿相助?”

  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只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面少年道:“庄主知否在五台无极帮安藏了多少党羽?”

  沙嵩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叠摺好的纸束,递与蒙面少年,道:“无极帮主为人行事均在事前经过周密布署,谋定後动,一切安排极其隐秘,老朽虽受命在紫荆关设立分堂,严密监视晋北冀西武林动静,五台派被定为最重要之一处,一举一动,每五日须传讯禀明。”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五台究竟有无极帮多少党羽,老朽委实不知情,只知主其事者为乾阳头陀,这纸卷内老朽已书明暗语手式联络之法。”

  蒙面少年展开纸卷,已明就理,用烛火毁去,道:“多蒙庄主不欺,在下心感不胜,当年紫霞山庄严大侠天梁灭门祸劫庄主是否参与其事,不知可否见告详情。”

  沙嵩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惨变,苦笑道:“不敢隐瞒,老朽当年实参其事,但为势所迫,身不由主。”

  蒙面少年诧道:“这是何故?”

  沙嵩道:“因为参与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面,互不交谈,违则立即处死,主其事者亦隐秘本来面目,临行之际,俱服下迷神药丸。”

  “主其事老庄主必然知其来历。”

  沙嵩面现苦笑道:“不知。”

  蒙面少年诧道:“凡事必有因,庄主恐是违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实,日後必遭惨死!当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令召集,赶往蜀道天险犀牛峡内听命,事後才知杀害的竟是誉满武林,威震西北道上的严大侠,神明内疚,至今未复,才托身於无极帮下,从此罕有现身江湖。”

  蒙面少年喃喃自语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状。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当年黑煞神荀智独门信符,但荀智早在围袭紫霞山庄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独来独往,无家无室,并无後人。”

  蒙面少年不禁一愣,道:“庄主这么多年来,竟不知一丝内情麽?”

  沙嵩黯然叹息道:“十数年来,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问,而且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参与其事之人均无法明了真象,大侠从何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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