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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老者又望着孙纶庭冷笑一声,道:“前途沙子岭相见吧!”说时,神飞穿云而起,翻上崖顶形失迹杳而去。

  孙纶庭面目发呆,油然泛出一阵惭疚之念,有点愧对老山主相待之恩,一念成贪,戕送此生,如今悬崖勒马,似已嫌迟,不知能否取得罗令铎见谅?长长感叹了一声,纵身上鞍,长鞭“叭叭”空际一挥,那骏马立时亮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去。

  孙纶庭一驰远,来路忽现出一双蒙面男女,掠上崖顶,四外仔细打量了一阵,忽地两人双臂竖立,交叉挥舞。

  须臾,官道上现出十数条人影,迅疾无比掠过黄果树宫道。

  这日未正,晴隆县城北门内忽出来十数商贾装束模样的人,各人拉著一只毛驴,负有皮革药草重载,一行迤迤逦逦,向小盘江渡而去。

  同时,西门外官道上有两骑快马飞驰著,所去的方向,正是沙子岭。

  这两骑前後相距有两里之遥,前面一骑右臂单袖飘飘,伏鞍急驰,後面一骑坐定孙纶庭,面色不胜重忧,眼中神光显得有点呆滞……天空霾云蔽日,灰砂漫涌,沙子岭仅三数家矮屋,专做过往旅客打尖酒食生意,官道两侧均是穷山恶岭,怪石嶙峋,危崖堑壁,官道中烟尘弥空,不胜荒凉。

  前面一骑正向沙子岭奔去,突闻一声长啸扬起,声回长空,官道两侧纷纷闪出数十武林人物,形形色色,道冠僧衣,劲装儒服。

  只见一个面如朗月,五绺白须老道,双肩一晃,向奔来一骑迎去,身形逾於破空流矢,口中说道:“无量寿佛,施主可否停骑,贫道要请教施主?”

  那一人一骑毫未见缓,直望老道冲来,老道双眉一蹙,身形望外闪得一闪,五指飞出,迅向那骑骏马长鬣抓去。

  道人不但身法轻灵诡捷,而且出手快若电飞,登时抓了一个正着,那马前冲之势,只见四蹄在地上一阵乱踢,划出四条土槽,可是前进不了半分,道人宛如钉牢一般,抓住马首长鬣那只右臂不见些微撼摇,神力惊人。

  骑上人目闭口张,伏在马背上的身形向一侧滑去,道人发觉有异,另一只手臂倏发而出,将骑上人提下骑来。

  这时又飞闪而至两个身背长剑道人,一个面像矍铄,年逾古稀的老僧;另外尚有一青衫儒服,面像清秀的中年文士。

  年逾古稀的老僧一飞掠沾地,瞥了骑人一眼,高宣佛号道:“道兄,这位檀樾已在途中为人点上阴穴了。”

  那道人点点头道:“法慧上人所见不差,这人已被点上九阴重穴,贫道功力不足,纵使能够解开,这人也将口喷血而亡,上人一代少林高僧,武学浩渊,医理精深,全仗上人慈悲为怀,为他解开穴道,或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一些汉白玉镯端倪。”

  法慧上人微笑道:“‘玄鹤道长’武当护法如此谬奖老衲,使老衲不胜汗颜,既然道长推许,老衲只有勉为其难。”说时左手中指触在骑上人前胸“阴都”穴上,右掌迅如闪电在後胸“命门”穴上一拍。

  只见骑上人“哼”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口带有紫色血丝的浓痰,腥臭扑鼻,四肢蠕动了一下,双眼睁开,目中神光显得无比之黯淡,仰首吐出一字:“我……”声调喑哑,复又颓然垂下,紧闭双目不能说出一字。

  法慧上人眉头一皱,望著“玄鹤道长”道:“老衲虽用出大般若禅功,仅救回这位檀樾性命,依然不能使之说话,所中手法似乎与在江湖上极具恶名的‘恶子房’聂丰独擅的一般无二,只不知这位檀樾是否是戴云山手下?”

  此刻官道中群豪纷纷趋集,“玄鹤道长”还未答话,群豪中一人插口道:“这人正是戴云山主得力助手‘独臂灵宫’崔杰鑫。”

  “玄鹤道长”“哦”了一声道:“他就是‘独臂灵官’崔杰鑫,贫道风闻他是个铁铮铮的硬汉子,血性刚强,不愧为武林本色,上人,一客不烦二主,贫道知上人礼让,深恐越俎代庖有辱贫道名头,留下一半让贫道出手,贫道哪有此意,就请上人代为治好崔施主吧!”

  法慧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恕老衲有谮了。”说时,手出如风,疾向崔杰鑫胸腹之间“期门”“腹结”“神封”“天府”“鸠尾”“天枢”“冲门”“四满”“气海”九大重穴点了一指。

  群豪看得暗暗既惊且佩,要知点穴、解穴在武林中虽是司空见惯之事,但出手轻重大有关系,稍重即丧生非命,略轻则无济於事,法慧上人出手有若星飞电闪,拿捏轻重恰到好处,又认位奇准,不愧於少林一代高僧。

  “独臂灵官”已悠悠醒转,睁眼望了众人一瞥,脸上露出感激神情,缓缓立起向法慧上人单手一揖道:“在下两耳并未失聪,知道在下性命为上人所救,大德不足言报,日後定当衔环结草,略表寸心……”

  言还未了“玄鹤道长”眉头一皱,接道:“崔老师,此时此地不容客套寒暄,贫道请问汉白玉镯现在何处?”

  “独臂灵宫”崔杰鑫淡淡一笑道:“如道长倘认为在下尽情知悉,那么在下只有答覆汉白玉镯多半在江少山主身上。”

  “玄鹤道长”眉头更为浓皱,目光中泛出一丝愠意,冷冷说道:“现在江少山主身在何处?”

  崔杰鑫暗说:“这武当牛鼻子竟挟恩索惠,实在可恶。”不由心头上怒气上涌,可是心一转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又强行抑压下去,和颜悦色道:“如今少山主等人被姬游迫得无路可奔,现望打帮河下游逃去,在下奉少山主之命急奔滇境,欲颁请‘七星手’浦六逸赶来救援,途中竟遇上‘恶子房’聂丰,被他点上阴穴勒逼口供,正巧敝山孙老师赶到,与聂丰在舍死忘命拚搏,在下趁机攀上马鞍,放辔急驰,竟相遇道长,适时救得在下性命。”

  “玄鹤道长”闻言大为惊愕,别面向身後两背剑道人说道:“难怪我们暗派在姬游的几位老师,直到如今还未得他们一点信息,原来赶去打帮河下游了。”

  “独臂灵官”崔杰鑫听得心头一震,忖道:“原来他们竟派有人手潜伏在姬游匪党中,自己谎言虽能取信他们於一时,但终久真相必会大白。‘玄鹤道长’固然正派,却出手狠辣异常,江湖众所周知。万一翻脸,自己身死不要紧,误了少山主的大事却百死莫赎。”那刮起尘砂的山风吹袭身後,由不得生出砭骨寒意,机伶伶连打两个寒噤。

  两背剑道人互望了一眼,默然无语片刻,只听一道沉声说道:“事既如此,不如赶去打帮河下游,再若犹豫,就怕来不及了。”

  “玄鹤道长”“哼”了一声道:“师弟们敢是心责愚兄既不未雨绸缪,又不事後补救,坐失良机是麽?”

  两背剑道人不禁面色微变,躬身稽首道:“这个……小弟们不敢妄自菲薄师兄。”

  “玄鹤道长”面色稍霁,目光又移注在崔杰鑫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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