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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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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飞扑向那人怀中,道:“二叔,原来你在此处,我爹说你有要事他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你不知侄女多么思念你老人家。” 韩崇用手抚摸韩玉珊颈颊,冷笑道:“自然是返期无定,倘若不遇上沈少侠,施展华陀医技,你二叔只怕要埋骨绝壑,永无见面之日了。” 韩玉珊听出韩崇语气不对,倏抬螓首,瞧出韩崇目中威芒毕露,心中一颤,幽幽笑道:“二叔,你老人家语焉不详,侄女儿一点都不懂嘛!” 韩崇沉声道:“姗儿,瞧二叔的腿还是原来的腿么?” 韩玉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已知韩崇说些什么。 大惊之下,一瞥韩祟双腿,股臼以下果然肤色有别,接缝处显露出一圈红线,不言而知确是换续了双腿。 她星眸中闪出迷惑之色,道:“二叔,你在锁云崖下有多久了。” 韩崇冷着面目道:“刖足坠崖之日算起,已是二百七十六天,九月有奇。” 韩玉珊惊愕睁大星眼,道:“那么他呢?”说时手往沈谦一指。 “昨日。”韩祟语声森寒而沉。 韩玉珊更是疑云不解,指着沈谦问道:“他怎么知道二叔在这绝壑之内?” 韩崇本想说出郗鸿之事,忖思权衡之下,觉此刻说出大非相宜,存心撮合这一桩美满良缘,又行忍住。 他淡淡一笑道:“世事本无定,因果难分明,你萍水相遇沈少侠,难道你事先会知道么?” 韩玉珊面色红红地,道:“二叔,你老人家不用说,侄女儿已知是谁所为,不过我爹与二叔情若兄弟,推心置腹,未必……” 陡地,韩崇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怨愤,森厉激动,真说不出这是笑,抑或是哭。 韩玉珊被韩崇这一突然举动,惊得不知所措,吓得一张脸纸白的望着沈谦。 沈谦知韩崇抑郁太久,这绝壑之内苟延九月,境遇之痛苦,非亲身经历之人无法体会得出。 何况,两足又被刖除,自问已无生还之日猝庆更苏,其心情喜怒愤怨可想而知,他只有用安慰的眼光示意韩玉珊。 韩崇笑声一定,对韩玉珊说道:“不提起你爹则还罢了,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挫骨扬灰方清心头之恨。” 韩玉珊只听得心寒内颤,从韩崇神包悲愤与语气怨毒来看,并非短短时期可结怨得如此之深。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应该他俩往昔相处如冰炭,怎么自己一丝均未察觉,不禁骇异不已。 只听韩崇又沉声道:“你爹真是韩广耀么?你又真姓韩么?我忍积在胸於今且是十六年了。” 这话无异是浇韩玉珊一身冷水,韩玉珊玉容煞白,寒傈震颤。 沈谦忙道:“二叔暂息心头之念,将事细敍从头,小侄等自是感恩不浅。” 韩崇闻言怒容渐平,长叹了一声道:“你们且择乾处席地而坐,我若不从头说起,你们到今日还不知道自己身世来历呢! 尤其是珊儿,认贼作父,错全在於我,但一误不可再误,每一思起往事,衷心负疚难安。” 沈谦遂将昨日留置在此的酒食取出,以供食用,腹中也真是饥饿了。 韩玉珊似受惊的小鸟般依偎在沈谦身旁,沈谦拿起一个馒头夹着一块卤牛肉递在姑娘手中,低声道:“姑娘请用。” 韩玉珊低鬟一笑,谢了一声,接过慢慢嚼食。 韩祟饮了一口酒后,双眼仰凝崖顶。 须臾,突从他目中淌出两滴晶莹泪珠,叹息一声道:“世事烟云如过眼,沧海桑田情可哀,回溯前尘宛如一梦黄梁,不过弹指间事,历历在目,依然犹新。 当年黑煞双星崛起江湖,不过数年,就声名大震,威慑宇内,其势焰之大,席卷武林,衡情论理,自是应该放手一为。 当然,其间需经过一番艰苦过程,成败之局各占一半,就是老朽,也要放手而为,但他们并没有如此做。” 沈谦诧道:“他们为什么不做,这不啻自相矛盾。” 韩崇点点头道:“大凡朋友相交,君子以仁,可全始全终,小人以利,必凶终隙末。黑煞双星老大曹敬武虽心高气傲,但不失仁恕忠厚,凡事三思而后行,匡九思却阴险狠毒,屠戮异己时心辣手黑,连根拔除,两人为此时起龃龉。 匡九思处心积虑,为祸武林,便欲大举,曹敬武力主慎重,九大门派实力末可小视,何况封剑归隐一些高手均还活在人世,一着差,全盘皆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挣得如今基业,不要为一时轻躁,落得个冰清瓦解。 虽然将匡九思阻止,但匡九思对曹敬武大为的不满,渐至积不相容,俨然冰炭,互相对立。 数年之中,发生数十次火拼之事,倾轧暗杀,无日无之,匡九思隐在幕后主持,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曹敬武拿他无计可施。 因此箕豆相煎,自顾不暇,焉能雄图武林,江湖传说黑煞门销声匿迹,就是此故。 老朽少年时受曹敬武救命大恩,盛德之余自愿追随曹敬武,但不受任何拘束,仅暗中效力不得明遣,所以匡九思几乎不知有老朽这人。” 说着,又饮了一口酒,将二块卤肉塞入口中大声咀嚼咽下后,目含深意望了沈谦韩玉珊两人一眼。 接着,慨叹道:“在曹敬武手下与老朽一般暗中效力之人不仅是老朽,还有三人,一是沈秉苍,一是黎庸,两人都不在世上,仅有一位‘赤壁瞽叟’还留在世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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