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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这青年人表现的不俗机智与绝世武功,确实使老老胆颤心惊了,对方不仅武功高过自己太多,连心机也不逊于自己,有人认为高绝的武功不足惧,可惧者乃那看不见、摸不清的智慧与机心,这年青人三者兼具,充份的实力已不容老者忽视了,而老者眼珠直转,思忖着……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果然不简单,居然懂得我的心意。”

  青年人冷声道:“换了我,也要拚命一搏——”

  老者冷冷地道:“论武功你或可高我一筹,论机智则——”

  青年人不屑的道:“滚——”

  老者一怔道:“要我走?”

  青年人道:“三天内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爬多远就爬多远,这三天,你可以高枕无忧的放纵。己,绝没有人会找你麻烦,你要把握住自己,三天后,是我找你算第一笔帐的时候……”

  老者呸了一声道:“老夫不信你能追着我——”

  青年人道:“不错,以你追踪别人的心得,要避开我的追踪应当是很容易的事,不过你别太自信,三天后,这结果便要揭晓了。”

  老者道:“三天后若你追不到我呢?”

  青年人道:“我们之间的仇一笔勾消。”

  老老大喜道:“真的?”

  青年人坚定的朗声说道:“在下言出必行。”

  老者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老夫要套句江湖话走着瞧了,三天后你找不着我,我也要找你了。”

  青年人说道:“那时,咱们会把酒言欢……”

  老者“嗯”了一声道:“老夫倒真希望有那一刻……”

  一转身,挥挥手,踏步而去。

  青年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语道:“任凭你是个千年狐狸,我也要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他潇酒地举目远眺,随着那老者的身后,缓步行着,地面上随着他那挪移的步履扬起一蓬黄雾……

  于是,两个一老一少,就这样在定了智与力的竞较,老者是名震江湖的鬼捕古董,青年人是新近享誉武林的魔剑邪人石仁中,论武,老者绝非少者的劲敌,论智,少者与老者似乎相差太过悬殊,这一番较量,鹿死谁手,当真是令人有不敢猜深的结果……

  天渐暗,秋夜凉……

  远处,已燃起了灯火——

  点点灯黄,袅袅炊烟,暮晚景色令人神怡——

  可惜,这番神怡的晚景,被箫瑟的寒风吹得凌乱了,一阵阵酒香,在寒风中飘散在空中,吆喝之声响,来自一楝大路旁的小酒店……

  这片因陋而简的小酒店门口高悬着一个斗大“酒”字的杏黄旗,南来的客旅,北来的响马,大多在这歇脚,店里客倌混杂,藏龙卧虎,谁也不理谁,只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于是酒味冲天,肉香四溢……

  满屋子的旅客,一屋子的酒味,嘻笑、猜拳、吆喝、秽语、追逐……丑态毕露,形形色色……

  堂倌进进出出,招呼这里,顾不得那里,店主儿是有名的柳玉嫂,休看她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在这荒野地,有她这样的女人,给子那些疲累客商的精神振奋确有不可理解的力量,大伙儿俱贪婪的望着她,但怪得很,看归看,却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听,她在吆喝:“阿贵,别光在那里磨菇,连老客人都不顾啦。”

  小堂倌阿贵别看他长得挺壮,一听见柳玉嫂的吆喝,还真灵,一哆嗦急忙跑过去,道:“来啦,来啦。”

  阿贵的眼珠子只要在各处那么轻轻的一扫,就能寻觅出那桌的客人没招呼好,在一角里,他发现了一个冷肃的老者,端正的坐在那里,目光像电一样的令他寒颤,不停的在每个客人脸上溜转——仿佛在寻找什么?

  阿贵三步并做二步,凑上前去,道:“爷,你吃点什么?”

  老者目光盯住门外,冷冷地道:“四两烧刀子,来盘花生米,一碟小菜……”

  阿贵说道:“你要不要盘卤牛肉,炖羊锅——”

  老者挥手道:“成,通通来。”

  哈着腰,酒菜俱上,老者似是食不知味,四两侥刀子干尽了,又叫了半斤,而眼前菜肴却一口未尝——

  柳玉嫂的细腰扭动,臀部直颠,一屁股坐在老者的对面,面朝了面,两人的眼神仅是互相凝视着。这举动并没引起店客人的骚动,谁都知道,凡是这里的常客,都晓得柳玉嫂偶而会与客人聊聊家常,谈谈旅途之事,倒能稍解旅途劳顿客人的寂寞,因此,柳玉嫂解人之名不陉而走

  她轻声一笑道:“菜凉了。”

  老者仅是笑了一笑,柳玉嫂以指沾酒,在桌上迅快的写了八个字,老者神情略异,也在桌上划了几下。

  若以老者的手势与笔划猜测,他写的几个字却不难猜出来,柳玉嫂“哦”了一声,低声道:“这倒是新鲜事儿,你也有躲避仇家的时候——”

  老者苦涩的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柳玉嫂压低了声音道:“在我这里你别怕,没有人能动你……”

  老者哼声道:“我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来你这里。”

  柳玉嫂嫣然一笑道:“行啦,晚上我给你接风……”

  老者道:“太打扰了。”

  柳玉嫂道:“自己人别尽说这些话,放宽心,这儿不比……”

  她眼珠子朝外略略一瞄,又道:“我可得招呼客人啦,你自己喝吧。”

  老者一怔,道:“成,你忙……”

  他发现又有几个客人涌进店来,这些人俱是黑巾包头,暗藏家伙,老江湖一眼便看出是江湖人。

  阿贵叫道:“里面坐,里面坐呀。”

  他显得更忙碌了,酒店也显得更热闹了……

  夜深了,三更刚过——

  老者松松衣带,吹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

  店前喧闹声已渐渐冷清下去,他脑海中思潮起伏,怎么样也平静不来,思前想后他那一缕忆思始终挥不掉石仁中的影子。

  他清楚记得石仁中那曾令他寒栗的话声:“只有死过的人才会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话犹在耳,对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出的绝不会更改,三天是何其短促的日子,平常这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头一天,他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恨恨地道:“老夫不信他真能追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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