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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这是她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安家姐妹告诉她,玄正追杀那女人之事。

  玄正追进去以后,就再也未出现,不多久,便发生天摇地动河水往天空溅的吓人事情,尚家的人已救回小船上。

  尚姑娘闻言,止不住眼泪流下来。

  安家姐妹也落泪,此时客厅上再好的酒席她们也吃不下……

  那尚家的姑娘在闺房中哭。

  尚家姑娘自以为将来会嫁给玄正,她已视玄正为未来的夫婿,却不料玄正救了自己一家人,他自己却牺牲了。

  尚家姑娘落着泪,他要求尚老爷子答应她一件事。

  尚可叹惜地站在女儿闺房门道:“孩子,这都是命,也是缘分,你与玄相分没缘分,别哭了。”

  尚家的姑娘拭着泪,道:“如今风火岛的坏人没有了,我们再也不必怕恶人,明日一早,女儿去河边祭一祭玄相公,叫二管事陪女儿前去。”

  尚可点头,道:“这会可以,我叫二管事去准备,你就不用伤心了。”

  尚家姑娘能不伤心吗?

  尚家姑娘这一夜就没有合上眼。

  大家都以为玄正这一次完了,尚家的人无不悲伤,尚家二老更是为女儿难过。

  其实安大海父女也一样悲伤呐!

  安家姐妹也一样如此以为,她们当时就发觉,风火岛好像掉进滚水锅里似的好吓人。

  安大海躺在床上不能动,他那些贩马的弟兄如今也只有八个人在身边,对于两个女儿要在半夜去河边一祭,他没话说,只叫尚二管事多备香烛祭物,因为他的好哥们也死了十九人。

  尚姑娘没有掉眼泪,但她却全身颤抖。

  有时候人到伤心处不一定会落泪,有些人不落泪比掉泪还伤心,也伤神。

  尚姑娘便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昏倒在地。

  尚家二管事一见大惊,立刻把尚姑娘抱进软轿中,他吩咐抬轿的赶快走,他自己匆忙地把带来的一串鞭炮燃起来,祭品也不要了,便匆忙追赶轿子去了。

  河岸上响起一阵鞭炮声,那声音真刺耳,三里之内像打雷。

  便在这阵炮声中,半里处的芦苇岸边中有个人拚命的抬起头来了。

  这个人原是抱着一根木头,全身泡在水中,只有一个头随着木头顶上岸,而贴在木头一端。

  炮声把他惊醒了,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头发还浸在黄泥里,脸上是那么的灰惨与黯然失色。

  这个人,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死了。

  死人的面色就是那种模样,只不过当这个人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才让人吃一惊!

  玄正很幸运,风火岛陆沉的时候,那么多的巨石竟然未把他压死在水底。

  那么汹涌的涡流浪涛,也没有把他吞噬掉,他抱着一根巨木漂出了险地,便也逃过一劫,现在……

  现在他被一阵炮声惊醒过来了。

  玄正太累了。

  自从攻打风火岛,直到从怒涛乱石中逃出来,玄正一直未曾合眼,他就是在半昏迷中漂向下游,他爬在那根救了他一命的巨木上,本能地抱着不松手,就便是睡着了也不会松手。

  人的本能是天生的,有时候,当一个人遇上极端危机时候,这种本能就会突然间爆发出来。

  玄正拼命地把双手松开——他的两臂因为抱紧巨木而僵了似的。

  他的又手也好像僵硬了,因为他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两件东西。

  一件是他的三节亮银枪,另一件就是他从东方大奶奶项上扯拉下来的金钻项链。

  玄正就觉得不可思议,在昏睡中漂流在河上,竟然这两件东西未失去。

  他拼命地往岸上爬——全身湿透,衣衫也破了几处,他喘息着觉得有些饿,抬头看向斜阳,隐约只见远方有一团黑影移动。

  玄正已饿得双目昏花,他拚命摇摇头,但还是无法看得清楚。

  他真想大声呼叫,只可惜他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

  他跌跌撞撞地往那火炮响处走着,就在河岸边,他至少跌倒七次。

  他用手中银枪拄地,总算看到刚烧完的一堆冥纸,当然他也看到堆放的一些祭品。

  玄正苦笑了。

  他坐在供品一边,伸手抓着供香饼就啃,还有一壶清酒,他也抱起来大口大口地喝下肚。

  他边吃边对河水道:“也不知是谁的供品,真是对不起,先借我玄正一用了,等我玄正喘过气来,一定叩头道谢。”

  他怎知这些祭品本就是为他而设的。

  如果他知道安家姐妹半夜就已经来过,玄正一定感动,只是因为他太饿也太累了,便也不加深思地好一阵大吃大喝。

  吃饱了,玄正四下看了一阵,这地方真荒凉。

  玄正琢磨着在风火岛上时候,东方大奶奶高声大叫着:“阿虎。”

  这项链会不会跟那个叫阿虎的人有关系?

  玄正以为,也许东方大奶奶临到死想念着她的丈夫吧?也许她的丈夫,就是率领着一批人占据着风火岛的吧?

  现在,风火岛完了,东方大奶奶那批人也完了,官家就算要追查风火岛发生什么事,怕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了。

  玄正的体力渐渐恢复着,他打算先回天马集,因为他仍旧悬念着尚家一家人,他更想念方传甲与安大海一伙。

  就在他刚要转身走去的时候,河面上忽然有条小船往上游撑着,小船上三个人撑船,顶着逆流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发出嘿哟嘿哟的叫声!

  玄正就是听到这声音才又回过身来。

  于是,那个小船即刻转了个半旋,便闻得船上有人大声地叫喊:“喂!等一等。”

  这叫声当然是在呼叫玄正的,因为附近岸上并没有别的人。

  玄正不动了,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那小船穿过一片芦苇往岸边过来了。

  现在,玄正看清楚了。

  小船上有三个人,两个年轻人加上一个白胡子老人家,小船舱中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因为有一双大脚丫子露在舱门口。

  小船顶着岸,那老者对玄正看了看,道:“年轻人,你看到上面有死人漂下来吗?”

  他自己差一点变成死人,他昏睡在岸边的时候,就好像河中漂的死尸。

  那老者忽又问道:“年轻人,你,……你好像落水……”

  他忽又改口,道:“你是不是从风火岛漂下来的?”

  玄正吃惊地没开口,他在打量着小船上的人。

  那老者立刻又低头对小船中的人叫道:“喂!喂,老兄,醒醒,你看岸上那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快看。”

  小船里所声音,低沉而痛苦地道:“在……哪儿……”

  撑船老者戟指岸上的玄正,道:“你看,就在那儿站着,是个年轻人。”

  船舱中老者上身猛挺,他的眼睛瞪大了。

  他无法站起来,伸出一双枯槁的手在舞动着。

  岸上的玄正吃一惊,他奔到小船边。

  玄正落泪了。

  他大哭,道:“师祖。”

  飞一般地跳上小船,张臂便去抱那老人家。

  不错,老者正是方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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