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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那娄傲物正在一列长桌边扫视着,而长桌上一排排、一堆堆都是长短不同的箭和大小不等的弓。

  这简直像是一间弓箭陈列室,显示出娄傲物对弓箭这一道,有着特别的僻好。

  纪昭洵心中倏然一动,他想仔细看看清楚,这些箭中,有没有与杀死“落魂双铃”一样的箭?

  于是他凝神逐一审辨,蓦地间,他看到一样东西,心神猛然一震!胸头热血立刻沸腾起来。

  那东西却并不在桌上,而是娄傲物正从怀中掏出来,似在欣赏,在灯光下,闪起一丝丝金光。

  难道是支金箭?不是,却是一只八寸大小的金色铜铃,而纪昭洵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这正是“落魂双铃”白乐山成名之物落魂金铃。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白乐山双铃齐发,一是袭向自己,一是袭向暗中发箭的人,结果场中只留下袭向自己的那只,另一只却不知去向,现在这只金铃竟在娄傲物身上,这岂不是证明了这个神秘人物,就是暗算白乐山的凶手么?

  纪昭洵在这刹那之间,把许多推想印证了一下,除了那支箭竟与“百步穿杨”郭文风相同一点无法解释外,其余的可以说完全吻合。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落魂双铃”白乐山呢?难道他就是昔年冒充自己父亲的阴谋人物吗?

  纪昭洵心念再次一转,倏然想起子“惊神鞭”崔九龙刚才与娄傲物的对话,内心不由震抖起来,整个人像突然掉在冰窖里一般,从骨髓里生出冷意。

  难道对自己母子情谊深重的“惊神鞭”也是同谋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要查出为什么,只要先从娄傲物身上下手,纪昭洵心念一决,正欲长身闯入,蓦有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自身后传来。

  此刻的纪昭洵变得极为机警,急忙退身缩在一棵树后,偷偷转着一瞥,只见一条黑影如惊鸿一般向屋门口疾射而到。

  嘿!那黑影竟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刚出院的“惊神鞭”。

  适时房中也响起一声沉喝:“屋外是谁?”

  “是我……娄兄,开一下门!”崔九龙像有什么急事,回答得颇为焦急。

  房门打开了,娄傲物在门口问道:“请进,但崔兄去而复返,是发生了什么事?”

  嘭地一声,门户复闭,但是崔九龙的语声却从屋中传出来:“娄兄,刚才有人来过么?”

  纪昭洵一听这句话,就猜测到崔九龙问的必是自己,因为五个多月来,自己从未深夜离开卧室,也由此可见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中。

  这刹那,他变得极为聪明,心想真正的阴谋者既已查出,眼前似乎应该先与母亲商量个对策,若惊动了他们,对自己实害多益少。

  念头一闪之下,他立刻悄然退出西跨院,疾掠而起,向自己住的二进东跨院奔去。一回到院中,他依然从窗户跳入。

  却听到母亲在中堂招呼道:“是昭洵么?你到哪里去!”

  纪昭洵忙进入内室,见母亲安详地坐在椅中:“娘,我以为你已睡了!”

  纪瑶屏微微笑了一笑道:“我本已要睡,你崔叔叔却来了,说你不在,问我去了哪里,否则我还以为你早已睡了呢!”

  纪昭洵脸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纪瑶屏一怔道:“儿子,你说什么?”

  纪昭洵正要回答,陡听到远处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嚎,嚎声像一个人在愤怒绝望中的嘶喊。

  纪瑶屏一惊霍然起立,道:“像发生了什么事,昭洵,你出去看看!”

  纪昭洵此刻也分辨出,声音似在三进西跨院方向,心中也是一怔,忖道:“那院中只有崔九龙及娄傲物二人,又会发生什么事?”

  疑念方起,倏又内心震动地忖道:“莫非已施出杀人灭口手段,那声嚎叫是娄傲物临死前的挣扎?”

  他正在推测,却见母亲开门欲向屋外走去,忙上去拦住道:“娘!目前咱们最好别管旁的事!”

  纪瑶屏听儿子这么说,神色不由一呆,道:“为什么?”

  纪昭洵于是先把母亲按在椅上,低声地道:“娘,咱们现在身处险地!”

  “险地?”

  “嗯!娘,因为我已查出了昔年伪冒父亲的阴谋人物是谁了!”

  纪瑶屏精神一震,低低道:“是谁?”

  “就是崔九龙。”

  纪瑶屏脸色顿时大变,纪昭洵却从晚上崔家凤来告诉自己消息说起,一直到暗查娄傲物,发现白乐山的“落魂金铃”止,详细地说了出来,纪瑶屏听完身躯一阵抖动,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纪昭洵急急道:“娘,你明白了什么?”

  纪瑶屏深深一叹,她想起昔年崔九龙风流倜傥,也是追求自己最激烈的一位,他这么施出鬼蜮伎俩,不难明白完全是因情生妒,因妒生恨,可是纪瑶屏却无法把过去那段恋史,对自己儿子说出来,于是把话锋岔开,道:“将来你自会明白的,现在当务之急,莫如先阻止丐帮与‘百步穿杨’的纠纷,同时正好借此之便,借重丐帮之力,来弄清楚这件事。”

  纪昭洵急急道:“但是娘在此怎么办?”

  纪瑶屏沉思片刻道:“我留此主要是对崔家监视,现离中秋还有三天,你还是连夜动身为妙……”

  纪昭洵想了一想,忙回房收拾长剑,向母亲告别,身形一长,掠出崔府,连夜向川北赶程!

  【第八章 天涯赤子心茫茫】

  自川南巫山到川北剑阁,必须翻过十二座山峰,再赶四百里路,以捷径来计算,至少也得六七天。

  然而纪昭洵却要把赶路的时间再缩短一半,其艰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在纪昭洵的心目中,恨不得一天就能赶到,他知道此行的关系重大,尤其在这种真相已明的要紧关头,母亲的用意,不问可知,是欲借助丐帮的力量。

  但此刻在纪昭洵脑中盘旋的却还有许许多多问题及痛苦。

  在心目中一直被尊敬为恩人长者的“惊神鞭”崔九龙竟是当年的阴谋者,是他所无法料想得到的。

  若不是崔家风无意之中泄露出那段“弓箭”上的秘密,谁还能够想得到原因是如此这般!

  由于这份真相,发现得太容易,太突然,几乎使纪昭洵不敢接受。

  因而真相大白,并没有给他带来欣喜,也没有使他愤怒,所给他的,只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烦躁。

  而这种忧急烦躁大部分却源在崔家凤身上。人,究竟是有情感的动物,五个月来的相处,崔氏父女已在他心中印不下可磨灭的影子,一时之间,要把这种深刻的影子由善变恶,由好变坏,总是无法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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