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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老尼姑化缘收徒弟 小霸王比武拜师傅(1)


  话说李梓清向那老尼姑跪下,求收作徒弟。老尼姑道:“贫僧是出家人,怎能收在俗的人做徒弟,并且贫僧游行无定,又那有工夫能收人做徒弟。”

  李梓清既遇了名师,如何肯放,叩头如捣蒜的说道:“出家人收在俗人做徒弟的事极多极多,算不了希罕,若师傅因游行无定,没有工夫收徒弟,我情愿侍奉师傅到老,师傅游行到那里,我跟随到那里,难道还耽搁师傅的功夫吗?师傅游行无定,为的是要募化,我情愿把祖遗的产业,尽数舍给师傅,只求师傅收我。师傅不知道,我学武艺的事,实在是冤屈无伸,我祖遗的产业,就为我学武艺,十成耗去了八成,三伏三九,也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练出来的看家本领,刚才师傅是瞧见的,若不是今日遇见师傅,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分,才明白那些教我武艺的师傅,都是些不中用,专会骗钱的坏蛋。今日算是天赐我学武的机缘,岂可错过。若是师傅执意不肯收在俗的人做徒弟,也容易,我立刻削发都使得。”

  老尼姑见李梓清如此诚恳,说不出再推诿的话,只是心里仍似不大愿意,教李梓清且立起来。李梓清道:“师傅不答应,便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老尼姑微微的点了点头道:“要我收你做徒弟,你得先答应几句话,不然,你便跪死了,我也不能收。”李梓清喜道:“请师傅快说,什么话我都可答应。”老尼姑道:“为人处世,全赖礼节,敬老尊贤,是处世礼节中最要紧的。没有礼节,便是自取羞辱,即如刚才你不对我无礼,怎得受这场羞辱。你从此拜我为师以后,不问对什么人,不准再使出这种无礼的样子来。”

  李梓清连忙答道:“我已知道后悔了,下次绝不如此。”老尼姑点头道:“我看你一身骨,将来武艺学成,没行止的事,料你是不会干的。不过从来会武艺的人,最忌的就是骄傲,你瞧不起人家的武艺,人家自然也瞧不起你的武艺。你既是骄傲成性,就免不了要和人动起手来。你要知道,我们出家人练习武艺,不是为要打人的。儒家戒斗,释家戒嗔,戒尚且怕戒不了,岂有更练武艺,助长嗔怒的道理?为的是我们出家人,不能安居坐享,募化十方,山行野宿,是我出家人的本等,山野之中,有的是毒蛇猛兽,没有武艺,一遇了这些害人的异类,就难免不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出家人,不练武艺则已,一练便不是寻常把势的武艺。因为要和毒蛇猛兽较量,寻常和人相打的武艺,克伏不下,你将来若拿着我的武艺,动辄和人交手,为害就不在小处。你从我学成之后,非到生死关头,无论如何,不准和人交手。你能答应不能答应?”

  李梓清连声应道:“谨遵师傅的训示,不是生死关头,绝不出手打人。”老尼姑道:“我因你学艺心诚,才肯收在门下,若专就你的性格而论,习武是很不相宜的,其所以要你先答应这两件事,不过藉此预先警戒你一番。你起来罢,也不用你跟随我到处募化,你只在家用功,我随时来指点你便了。从我学武艺,不必常在我跟前。”李梓清这才欢天喜地的,爬了起来。老尼姑就在这日,指教了李梓清一会,吩咐李梓清依着所指教的,在家用功,仍托着钵盂出去了。

  自此或二三十天一来,或三五个月一来,来时也只看看成绩,指点指点就走。不拘那一种学问,但能不走错道路,猛勇精进的做去,其成功之快,无有不使人惊讶的。李梓清起初从一班花拳绣腿的教师,苦练了好几年,花去财产十分之八,一些也没有成效;及至从老尼姑练起来,并不曾耗费资财。只整整的练了三年,老尼姑就不来了。

  老尼姑最初几次来教他的时候,原曾对他说过了,武艺不曾到可以离师的地步,至久三五个月,总得来教一次;可以不来,便不来了。李梓清整练了三年之后,有半年不见师傅到来,心中甚是思慕,只苦于这三年之中,曾屡次请问他师傅的法讳,和常住的庵堂庙宇,他师傅总不肯说,这时想去探望,也无从打听,只得仍在家中,不断的研练。

  但他专心在武艺上做功夫,谋生的方法,一些儿没有研究,前几年被骗不尽的十分之二的产业,因不善营运,坐吃山空,又几年下来,已吃得室如悬盘,野无青草,看看的在家安身不住了,好在他父母早死,终年打熬筋骨,也没有心情想到成家立室,孑然一身,在家既存身不住,就索性将家业完全变卖了,出门谋生,在大江南北,混了十多年,只因性情生得太耿介,又是傲骨峥嵘,混迹江湖十几年,只落得一个铁汉的头衔。他守着他师傅的训示,不肯和人较量,真有眼力的人,知道他的本领,才肯赞助他,俗眼人,那里能看出他的能耐,为的他片刻不离那把单刀,江湖上人才称他为单刀李。其实他的单刀,好到什么地步,的确知道的人,也就很少。

  谢鹤楼虽也算是李梓清的一个知己,只是谢鹤楼丝毫不懂得武艺,李梓清所感激的,就是感激谢鹤楼那句当今之世,那里去寻找足下这般有骨气的人的话,情愿拿出自己的真实本领,把谢景安教成一个好汉。后来蔡泽远也要拜师,李梓清原不想收受,奈谢景安一再恳求,谢鹤楼也在旁劝了两句,李梓清方肯一同教授。

  李梓清在谢家住了两年,两个徒弟的功夫,成功了十分之六。这日忽然有一个行装打扮的人,年纪仅三十左右,到谢家来,说要见李梓清。说着,便和李梓清在僻静地方,立谈一会去了。李梓清即向谢鹤楼作辞,谢鹤楼问他去那里,何时方能再见?李梓清不肯说出去处,只说后会有期,仍带着来时的单刀破席,昂然去了。

  谢鹤楼猜不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来的稀奇,去的古怪,知道江湖上,是有这类奇人,行止是教人不可捉摸的,也就不加追究了。不过儿子谢景安,既经练了两年武艺,和蔡泽远两个,在广东已有小霸王的徽号,平常负些拳脚声名的人,不和这两个小霸王交手则已,交手总是被打得皮破血流,求饶了事。

  那时刘清泉才从湖南衡阳,跟着刘三元练成了武艺回来,正想收几个资质极好的徒弟,显扬声名。听说有谢蔡两个这么好的世家子弟,如何不想收纳呢?特意设了一个教武的厂子,在谢公馆紧邻,胡乱收几个亲戚朋友的儿子做徒弟,每日大声吆喝着,使枪刺棒,并贴一张字条在厂门口,上写不问老少男女,打得过我的,我拜他为师,打不过我的,他拜我为师,凡不愿从师的人,不要来打,谁输了谁做徒弟,不能翻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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