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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苏旷从事捕快职业多年,早已练就一身辨识追踪的绝技,几乎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威扬镖局的擂台之下。

  若说当时天下,北国军觊觎中原已久,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也少有门户之见,但过了淮河,武学未见如何发达,开山立派自命宗师的倒是随处可见,尤其扬州苏州杭州一带,十步一门,五步一派,闲来无事,最爱以武会友,互相考证高下,又惹出无数事端,彼此合纵连横,不胜其烦。

  这个威扬镖局的“吴二爷”,倒是真有些修为,那些上场讨教的年轻子弟,不出三五回合,便被打下台来。

  苏旷本来看得笑嘻嘻颇有性质,但是脸色慢慢就沉下,眼中已有怒意——吴二爷武功明明胜过那些年轻人许多,但下手极是毒辣,一拳一掌,都少不得留下数十年病根,虽说擂台比武,死伤不忌,但做人有失宽厚至此,就不是习武之人的本份了。

  “放鹤门林东痕,请二爷指教!”人群中,那适才指点过苏旷的青年人一个旱地拔葱跃上擂台,横剑当胸,满脸恭敬。

  “愚不可及!”苏旷转眼也就明白过来,威扬镖局哪里是以武会友,只怕是拿着江南后起之秀的性命打自家招牌,是以也决不能让他们撑过百招,损了自家颜面。他一念及此,伸手到衣囊里,将最后一块碎银子也摸了出来,捏在指尖,心痛无比。

  吴二爷年过五旬,连斗数人,也着实有些疲惫,这林东痕一不挂牌二不标号,大大咧咧窜上来就要动手,台下好事者顿时喝彩一片,老爷子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林东痕剑法竟然真非泛泛,三招一过,吴镖头一个失神,胡须竟然被割下一缕来。他目中神色一狠,右手刀架过林东痕长剑,左手已向他肩头拍了下去,口中大笑:“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住手!”

  苏旷屈指一弹,一道银光直射吴镖头左腕,吴镖头挥刀一挡,只觉得那暗器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自虎口至手臂,自手臂至胸膛,一阵酸痛,掌中刀几乎落了下来。

  苏旷冷冷道:“你这分筋错骨手一落下去,姓林的一辈子也别想拿剑了,吴二爷,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

  吴镖头被当场喝破,满脸通红:“你不懂打擂的规矩就莫要乱说!”

  “打擂的规矩?”苏旷嘿嘿一笑:“不就是一拳五两,一脚十两?可还有更值钱的?”

  林东痕刚要插话,苏旷已低声道:“还不快走,等人家灭口不成?”

  林东痕恍然大悟,纵身跳下台子,没入人群之中。

  吴镖头怒道:“正是,有本事你就来拿吧!”

  他五指之上,力道满蓄,已是动了杀机。

  “嗯,一拳五两,一脚十两……果然是练腿法值钱些……”苏旷本来也不是什么刚毅木讷则仁的大侠,存心给他个教训,一脸坏笑又冒了出来。

  吴镖头按捺不住,一刀已斜劈而至,苏旷肩不摇手不动,只随随便便一脚踢出,正踢在他腕上,钢刀凌空飞起,夺地射在擂台木柱上,刀柄兀自嗡嗡晃个不停。苏旷笑道:“十两了。”

  他不待吴镖头再度动手,一跃而起,身形徊旋,奔日腿法展开,口中喃喃念道:“二十,三十,三十,三十,三十,四十,五十,五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两!”

  念到一百,这一式才勘勘使完,他身子微微一转,凌空落下,衣襟不乱,笑道:“付钱!”

  他存心给吴镖头一个难堪,腿上几乎不带什么内力,虽然踢得他狼狈无比,但却未曾受伤。只是吴镖头哪里受得了这个侮辱,脸色已是铁青,一掌当胸印来。

  苏旷不闪不让,一掌也迎了过去。

  吴镖头自忖招式虽然落了下风,内力总是多练了二十余年,存心要报仇雪恨。

  苏旷心下微转,比拼内力非死即伤,他只想给这位大爷一个教训,却无意当真伤人。

  只是台下众人却不依不饶起来,比拼内力虽然凶险,但看起来索然无味,远不如刚才刺激精彩,已经有好事的开始喊叫——

  “打不打了!动手啊!”

  “没意思啊,来点真功夫!”

  “唬人啊?站着干吗?”

  苏旷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右足一顿,将足下厚实之极的木板踏碎,左腿斜斜挥出:“闭嘴!”

  那碎木纷落如雨,打得底下人大呼小叫,避之唯恐不及。

  吴镖头却羞恼之极,苏旷与他对掌还能分心顾得台下气氛,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横心摧动内力,要趁着苏旷分心之时,伤他一伤。

  毕竟年过五旬,气力总不如年轻人,这一全力出击,吴镖头满脸胀得通红,额头汗珠也涔涔落下。

  苏旷叹了口气,“吴二爷,就算平手如何?”

  吴镖头见毕生内力递过去,人家浑似无事一般,知道武学造诣实在差他太远,只得颓然点了点头。

  苏旷也有些不忍:“我数一二三,你我一起放手。”

  吴镖头又点点头,无奈之极。

  苏旷数道:“一……二……三……”

  数到三时,他生怕这位老爷子再出什么花招,身形猛然向后一退。

  哪知吴镖头大吼一声,人已委顿在地上。

  苏旷这回才真的傻眼,他手下分寸心里有数,但吴镖头的惨状明明也不像装出来的。

  吴镖头用力捂着头部,身子已经在地上翻滚起来,一身团花锦缎的短打排襟,滚得乌黑一团。

  他猛地惨叫一声,额头上一道金光破体而出。

  “金壳线虫!”苏旷惊呼一声,原来那镖头适才摧动内力,浑身气血翻涌,那金壳线虫抵受不住,竟不待召唤,自行窜出。

  苏旷见那线虫飞出的方向竟然是台下人群,一咬牙左手已斜斜劈去,挡住金壳线虫的横冲直撞。

  那线虫一口啮在苏旷手指上,但好在沈南枝用料考究,那左手不知什么材质,一时竟然没有咬透,只将身子缠在苏旷食指上。

  苏旷也是一身冷汗,知道这东西一触血肉,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没了,不假思索,右手死死捏住左手手指,生生夹着那线虫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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