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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这是谷中城门信号中,最紧急的一种。

  平常这种信号,只代表两种意义:一是表示帮主有事召见。一是表示谷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如今帮主不在谷中,其意义当然属于后者。

  谷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呢?

  他迅速推开那女人,摸索着衣服,一面喝令点灯。

  不一会,女人的衣服也穿好了,同时自卧房中擎出另一盏罩灯。

  那两个使唤的丫头还真沉得住气,直到这时候,方揉着惺忪睡眼,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从另一间石室中走了出来。

  多刺蛾眉道:“去看看谁在喊门,顺便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丫头去了片刻道:“是令狐平护法屋中之秋云,问她什么事,她不肯说,她说要当面向令狐平护法报告。”

  多刺峨眉颇感意外道:“是秋云那丫头?”

  令狐平也有点意外道:“那丫头还在不在外面?”

  一个丫头答道:“在!”

  令狐平道:“去喊她进来。”

  那丫头应了一声是,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将脸上犹带着几分惊悸之色的秋云领来石室中。

  令狐平问道:“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秋云点点头,嘴唇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忽又忍住。

  令狐平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说?”

  秋云低下头去,嗫嚅的道:“在这里——婢子——恐怕——不方便说。”

  令狐平益发诧异道:“不方便说?”

  秋云低着头,没有开口。

  多刺蛾眉道:“这丫头一向很少大惊小怪,她既说不方便说,必然另有原因,时间也不早了,你就赶回去看看吧!”

  令狐平告辞出来,到了外面,忍不住又问道:“究竟——”

  秋云朝身后望了一望,方低声回答道:“是关于忆娘那丫头,婢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胆有天大,居然心怀不轨,竟想谋杀公子——”

  令狐平听得一愣道:“那丫头想谋杀我?这是谁告诉你的?”

  秋云道:“没有谁告诉婢子,是婢子亲眼看到的。”

  令狐平道:“你看到什么?”

  秋云道:“我发现那丫头身上偷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令狐平道:“这也许是那丫头为防身而携带,并不一定就是为了谋杀我呀!”

  秋云道:“婢子起初也是这样想,但那丫头作贼心虚,她被婢子于无意中撞破此一秘密后,业已坦白招认出来,她的确有这种企图。”

  令狐平道:“丫头怎么说?”

  秋云道:“她说,她这次被掳来谷中,已抱定必死之心,哪个男人想动她的歪念头,她就会赏哪个男人一刀!”

  令狐平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动她的歪念头?”

  秋云默不作答,向前走出很远一段之后,才突然抬起脸孔问道:“今天不说是宰父老护法的生日吗?”

  令狐平愕然道:“谁说不是?”

  秋云迟疑地道:“那么——”

  令狐平噢了一声道:“你意思是说,宰父老护法做生日,最后怎会跑去阴护法那里,是吗?”

  秋云道:“是啊!”

  令狐平道:“那是因为喝完了酒,大家想到要喝茶,阴护法说她那里备有上好的茶叶,所以大伙儿才应邀转去她那里。”

  秋云又道:“大伙儿?婢子刚才怎么只看到公子一个人?”

  令狐平想起刚才的情景,双颊不禁一热,还好在夜色中,他虽然红了脸,秋云也无法看得到。

  他咳了一声,答道:“那是因为——吱吱——因为——去到那里之后,赵堂主要回去核算钱粮账目,尤堂主需要回去照应丹炉,宰父老护法要去娘娘那里报告一件事——咳咳——一个个喝完了茶,都先告辞而去——我也正想走,恰巧碰到你来——凭良心说——她那里的茶——的确不错——过两天我真想去向她要点茶叶来,自己泡来喝喝。”

  他扯了个大谎,连两位堂主,都给扯进去了;其实两位堂主根本就没有跨进那座石洞一步。

  秋云道:“你们喝茶的时候,是不是还做了个很有趣的游戏?”

  令狐平微怔道:“游戏?做什么游戏?”

  秋云道:“不然地上怎么到处都是一片片一条条的破衣服?那难道不是做游戏时留下来的吗?”

  令狐平困窘之余,心头忽然为之一亮。

  他知道今夜做了一件大傻事。

  因为他根本就不该哄骗这丫头!

  这丫头是谷中老人,谁是一副什么料子,谁会干出一些什么事来,她可说比什么人都要来得清楚明白。

  再说得明白一些,这丫头及时赶去,很可能就是为了搭救他才赶去的!

  这种情形之下,他居然还要向她撒谎,岂非幼稚得可笑?

  秋云一边向前走,一边若无其事地又说道:“婢子虽然想不出将衣服撕成一片片一条条地散在地上是一种什么游戏,但婢子猜想这种游戏,做起来一定十分有趣——”

  令狐平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你丫头不必拐弯抹角,等回去之后,我再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就是——”

  回到石洞中,令狐平才发觉忆娘怀刀一事并非秋云所捏造。

  因为那丫头已被秋云点了穴道,那支匕首,也在一旁放着。

  令狐平将那丫头穴道解开,和颜悦色地告诉她,他不会欺侮她,只要留在他这里,她将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侮。

  然后,他挥挥手,吩咐那丫头放心去睡觉,就算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保证不会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秋云见他待人如此宽厚,似乎深受感动。

  这丫头一时抑制不住奔放的情感,竟自动说出她被派来这边的使命,并含泪跪倒在地,恳求令狐平饶恕。

  令狐平听了,并不感觉意外。

  使他感意外的,是这丫头的勇气。而他这一生中,最最敬佩的,就是有勇气的人。

  他终于发现,这丫头与如意虽属两个不同的典型,却各有其不同的可爱之处。

  因此,他也摒去主婢的名分,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毫不隐瞒的说出了今夜的经过。

  秋云听完之后问道:“公子真的归咎于自己,而不以为这里面另有蹊跷?”

  令狐平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想起来,当然知道里面有毛病,但在几分酒意之下,谁又会疑及其他,我真不明白这几个家伙,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

  这一夜,他运气打坐,将如意玄功,又从头修习了一遍,一方面为了逼出体内余毒,一方面检查真力是否已经完全复原。

  结果令人满意,丙寅奇士用鬼参炼成的药丸,又使他的一身功力,回复到最佳的状况。

  今后,不论什么时候,凭着一支降龙剑,他又可以任意施为了!

  第二天,一如往常,护法会议照常举行。

  花脸阎罗于会议席上宣布:奉大娘娘指示,总舵方面,决定再派出一批人手,前往中条山丐帮总舵支持帮主;派出之阵容,交付公议。

  第一个起立发言的是天杀翁哈冥年。

  他说,中条山离此不远,为一劳永逸计,干脆来个全帮出动,一举将那丐帮总舵击为粉碎!

  哈魔说出番话后,只有绝情老魔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花脸阎罗很明显的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气。

  令狐平则在心底下迅速盘算着哈魔这番提议,对丐帮方面的利害得失;另一方面,他也在考虑等会儿发言的态度。

  因为目前与会之锦衣护法只有四个人,哈魔和辛魔是不可分割的一对,他就是和花脸阎罗步调一致,也只占着总人数的一半。

  这种情形之下,他若是提出任何新的意见,首先必须得罪哈魔和辛魔,同时,因为人数的限制,即使不怕开罪两魔,他的意见也不见得就能通得过。

  所以,他的计划是,如果他有意见提出,在不引起花脸阎罗反感的原则下,必须先使两魔觉得,他的意见实在就是他们的意见!

  所以他暂时没有开口。

  他晓得两魔的提议一定通不过。

  果然,花脸阎罗咳了一声道:“哈老这番高见,老夫相当赞成,因为在这以前,这几乎是老夫的一贯主张,老夫曾不止一次向帮主建议,要采取任何行动,最好快刀斩乱麻——”

  真是会说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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