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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司徒烈搖頭苦笑道:「這樣我太划不來了。」

  怪老人瞪眼叱道:「剛才就劃得來?」

  司徒烈搖頭苦笑笑道:「那可不一樣。」

  「有什麼分別?」

  「剛才我是不知道呀。」

  「還裝不知道不就得了?」

  「別取笑了。」

  「為何不能?」

  司徒烈不經意地笑道:「現在我的心,已被青城迷娘占取——」

  怪老人霍地背轉身軀。司徒烈笑容遽斂,輕啊一聲,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夜,很靜,繁星閃爍,像千百對在相互示意的眼睛。

  萬籟無聲,只有偶爾吹來一陣和風,輕輕,輕輕地扯動著衣角。月影默默西移,空地上兩條人影一動不動,像石。

  很久很久之後,司徒烈移近一步,低聲道:「原諒我,大姊,我,我實在出於無心。」

  另一個聲音幽幽答道:「你無心——我知道。」

  司徒烈低聲又道:「我怕大姊誤會。」

  另一個聲音強笑道:「是的,大姊幾乎誤會了。」

  幽幽一歎,沒聲又道:「不過大姊現在明白啦。」

  聲音好似來自很遠的地方,又好像一種聲音同時來自好幾處地方,司徒烈有著一種眩暈的感覺。

  「我一直覺得——」他說,聲音好似不是從自己口中發出:「我不會說話,我,我從來不懂用什麼樣的詞句才能表達心中的意思。」

  另一個聲音靜靜地道:「那很痛苦是嗎?我知道!」

  淡淡一笑,接著又道:「有話說不出來,始終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那種痛苦決非常人所能忍受,弟弟,你以為大姊說得對不對?」

  司徒烈仰臉望天,月兒像舊紙上一團淡黃的水漬,他看不清了,他眼裡已湧滿淚水,他告訴自己,現在,只要能見父親一面,他就可以死去了——

  ▼第二十六章 百花教

  柔和的夜風,輕輕,輕輕地吹著。

  夜風中,一股淡淡的異香在幽幽地流動。

  這種自四面八方向空地上吹送而來的異香,已經開始了好一會兒了,自那時候起,司徒烈的身心便有點恍惚起來。

  他仿佛在不知不覺中,一下子來到了一座百花盛開的花園。

  春風拂面如撫,花氣襲人欲醉,一陣陣美好的感受,禁遏不住地自心底泛湧而起,於是,一種無以名之的情感開始支配著他,他感覺到內心有著無限的愛慕之情,需要傾訴。

  這時,風吹著,馨逸的異香愈來愈濃。

  他仰面而立,心情漸由恍惚而激動,血脈中慢慢地流動著一種燃燒的感覺。

  忽然之間,他耳中傳入一陣輕微而急促的嬌喘。

  急急偏臉看去時,他見到一雙白玉般的纖手在空中不住地揮動,破衣碎片像一群彩蝶,正環繞著一條煙娜的胴體翩翩飛舞。

  不一會兒,彩蝶紛紛委墜,眼前一亮,一位似曾相識,但迷糊間卻又想不出究竟在那兒見過,有如天仙一般的絕色美人出現了。

  美人兒宛若奔月嫦娥,正玉臉飛霞,情深款款地注視著他。

  柳腰搖搖欲折,好似嬌不勝力,俏眸含羞倏斜,仿佛欲語還休地在朝他遞送著無聲的呼喚。

  四目相接,如電交流,心旌搖曳,魂魄俱蕩。

  他感到心房狂跳,血行遽然加速,僅有的一點點理智也喪失了,一種如受烈火煎熬般的衝動,令他雙臂一張,狂撲前去。

  就在這一髮千鈞的刹那——驀地,一聲嘿,北城牆陰暗處,其疾無比地竄出一條身形,其勢有若鷹隼閃降,徑撲當場,身未落地,空中一臂暴伸,並雙指,流星趕月,正好攔在空地上兩條身軀待擁未合之先,分別將二人先後點倒。

  二人先後栽倒,來人也即飄然落地。

  這位不速之客站定身軀之後,如釋重荷般地,仰臉深深地噓出了一口氣,然後冷笑著又朝地下瞥了一眼,這才微現不安地環顧起來。

  月色下,但見此人年約三旬左右,一身勁裝,五官端正英挺,眉濃凝煞,一雙目光雖然奕奕有神,卻有點詭譎莫測地閃爍不定。

  諸君,認出此人是誰?

  一點不錯,就是他——貪淫好色,一身是罪,當年曾在玉門關強姦孕婦,犯下兩屍三命血案,年前因挑逗藍關黑白雙鳳成奸,被一招勾魂設計報復,險些斷送小命,嗣後僥倖逃過鬼門關,現在正為七星堡主下令捕殺的七星堡門下叛徒,七星第二煞,玉面閻羅蕭明!

  就在玉面閻羅四下環顧之際,一片詭噫聲起,空地四周陰影中,不約而同地,如飛地奔出四名身披不同顏色的披風,人手一支餘煙嫋嫋的鶴嘴壺,芳年均在雙十上下,姿色也都不惡的妙齡少女。

  四名少女奔至空地中央,將玉面閻羅以及人事不省的司徒烈跟青城迷娘,分四面團團圍住。

  首先是東面那名身披淡紅披風,兩肩各繡桃紅一朵的少女,用手一指玉面閻羅,發急地嗔責道:「蕭少主,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面閻羅面露尷尬之色,支吾了兩聲,卻沒說出什麼來。

  這時,西面那名身披銀灰披風,兩扇各繡杏花一朵的少女,雙目注視著玉面閻羅,哼了一聲接口道:「蕭少主,以你在本教中少主的身分,我們幾個,本來不配向你少主有所責備,但現在情形不同,本教『梅』『蘭』『玫瑰』『牡丹』四分壇,自『梅』『蘭』兩位壇主犯律,遭教主處死出缺後,教主一直虛位以待,這次自金庸連飛三道『百花令』,你蕭少主也是奉令而來,不是不知道教主的意思,這位青城女俠很可能就是本教來日的『梅』壇壇主,你雖是本教少主之一,但本教壇主以上都是教主的人,你少主人教也非一日,做甚還要這樣冒昧呢?」

  玉面閻羅臉上紅白不定,這時目光一轉,忙道:「報告春桃銀杏兩位姊姊,我,本少主,其所以不待四位姊姊吩咐,便驀然出手的原因,就是為了這一點!」

  桃花少女斜瞥一眼道:「為了哪一點?」

  玉面閻羅急忙答道:「就為了她,這位青城女俠,她將是教主的人!」

  杏花少女哼了一聲道:「蕭少主的話杏花聽不懂。」

  玉面閻羅乾咳一聲,強笑道:「因為她是教主的人,所以,所以我怕——」

  又是一聲乾咳,勉強地笑了笑,頓住沒說下去,杏花少女杏眼微瞪,手指玉面閻羅,冷冷追問道:「說出來呀!你怕什麼?」

  玉面閻羅掙扎了一下,低聲道:「我怕——他們或許會情不自禁。」

  桃花少女哼了一聲,杏花少女搶著冷笑道:「蕭少主你在對誰說話?你明明知道,我們剛才是放的是『極樂散』,而不是『百花消魂散』,只要他們兩軀相擁,必然了香互遞,那時候,陰陽氣交,自然會雙雙暈厥,我們『桃』『杏』『海棠』『水仙』,在『牡丹』分壇下,地位雖然不高,但除了壇主,在其餘廿四花中,也算是一名不大不小的『花令』,你蕭少主這種掩耳盜鈴的辯詞,難道一點也不覺得有點欺人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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