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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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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仙子又道:「為什麼兩魔回來後你就能知道呢?」 司徒烈苦笑道:「那就一言難盡了。」 散花仙子淒然一笑道:「那不說也罷!」 司徒烈歉然地忙道:「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時間不夠,請女俠不要誤會才好。」 散花仙子又是淒淒一笑道:「不打緊,我早就習慣了不向人盤根究底呢!」 說著,芳容一寒,沉聲又道:「但誰望弟弟以誠待我!」 司徒烈肅容答道:「女俠盡可像施大哥一樣信任我。」 散花仙子低道一聲:「剛才我言重了,弟弟包涵。」 說完,轉身就往外跑。 司徒烈忙道:「女俠留步!」 散花仙子聞聲停步,回頭笑道:「天一亮就得交班呢!」 司徒烈且不作答,俯身迅速地從地上撿起那面七星令符,含笑遞給散花仙子,同時笑問道:「交班需要這個嗎?」 散花仙子怔得一怔,一面接過七星今符,一面喃喃地道:「命隨這牢什子丟了,真是不值呢!」 揚臉笑道:「謝弟弟為我撿回一命,容後圖報!」 說完,又欲舉步,司徒烈忽有所觸,一面擺手示意對方停身,一面急跨兩步,來至散花仙子身邊,臉色一整,道:「將來,施大哥如再回來,施力沒甚好說,否則的話,施力希望女俠決心有所取捨,最好能像施大哥一樣,遠離七星堡!」 微微一頓,聲調略沉,正容又道:「施力語短意長,言盡於此,伏維女俠察納,時候的確不早了,但願重晤有期,女俠請便吧!」 散花仙子凝眸傾聽著。 她一面聽著,一面不住地微微點頭,似被司徒烈說話時的那份誠摯深深感動,神色甚為肅穆。 司徒烈說完之後,但見她目光一抬,秀唇微啟,似欲有言,可是,話到嘴邊,突有一種異樣的神色自她那張秀麗而蒼白的臉上一閃而過,是以欲言又止,僅朝司徒烈點點頭,淺淺一笑,即便雙手一攏那襲墨絨披風,掉身飄然而去。 霎眼間,散花仙子的背影,便在淡白迷蒙的晨霧中,消失不見了! 司徒烈怔怔地望著散花仙子的背影消失之處,一動不動,忘記了伊人已去,忘記了徹夜未眠,忘記了殘冬清晨的蝕骨奇寒…… 他覺得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靜靜地想想,是的,很多很多,正一齊湧向他的心頭,像晨露一樣,淡白,迷蒙,隱隱約約地,愈想愈覺模糊…… 天,終於亮了。 金黃色的陽光,沒有絲毫暖意。 司徒烈被一陣突發的爆竹聲響自迷惘中驚醒過來,他輕輕一啊,揉揉眼皮,低聲喃喃地道:『啊啊,又一年過去了,五年啦!」 說著,不禁搖頭深深一歎。 歲尾,除夕。七星堡中可說看不出什麼除舊迎新的氣象。 那些等級嚴明的堡眾,仍像往日一樣,挺胸,闊步,平視著,沒有笑容,各人都似乎循著一定的路線來來往往,有如一股股的寒流在全堡中交錯流動。 就連那些應景的紅色對聯,令人看了,也有著血的感覺。 天亮了,天又黑了。 司徒烈和衣躺在床上,他下意識地等待著一陣突發輕微聲響,可是,初更敲響了,二更敲響了,三更也敲響了,他能聽到的,只是西北風的淒厲呼嘯。 好冷!他默默地想。 三更了呢!他又想,忽然一驚,忖道:此刻的北邙落魂崖如何了呢? 想到這裡,心頭大急,身不由己地由床上一躍而起,坐不是,站也不是地在室內焦慮的徘徊。 他不斷地安慰著自己道:「瘋和尚一定不會有什麼不測的,不是嗎?這次是他主動邀約的,假如他沒有七分把握,他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可是,他不安地又想:「七星堡主雖不見得真是當今武林第一人,但到目前為止,包括他師父天山游龍老人,瘋和尚自己,以及一招勾魂,鬼見愁諸人在內,還沒有一人敢說本身武功高過七星堡主,可見七星堡主還有他值得自傲自狂之處,再加上一個喜怒不形于色,連七星堡主也都敬讓三分的陰厲君,瘋和尚真的能搪得住這兩個一等一的魔頭聯手合擊嗎?」 俗語說得好:「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雖然瘋和尚的來歷始終是個謎,但司徒烈總覺瘋和尚對他有一種親切之感,值得信賴,這次,未得師父游龍老人面允,僅憑瘋和尚附耳數語,他便毫不猶疑地依計而行,冒著生命危險,毅然跟著鬼見愁第三度進入七星堡,這事,連他自己事後想起來,都有點覺得不可思議。 至於七星堡主跟鬼見愁懷疑瘋和尚可能是他父親劍聖司徒望的化身一節,他雖然不以為完全沒有可能,但總覺得難以置信。 因為,他所記得的父親,完全是一派詢詢儒者的優雅風度,跟那位喜笑怒駡,豪放不羈的瘋和尚,相去實在太遠太遠了。 是的,他也知道,武林中的易容之術,有時候的確是玄奇莫測的,像白夫人去年為他扮的小乞兒,以及現下鬼見愁為他扮的紫衫少年,前者瞞過了乞兒祖宗丐幫三老之一的神機怪乞,後者瞞過了跟他有過兩面之緣,而且對他印象異常深刻的七星堡主,便是有力的明證。 但是,他也想到一個合乎情理的反證。 他認為他的兩次化裝能夠瞞過很多人,尚不能算作典型的例子,以支持易容術高明時的無懈可擊,因為他司徒烈在這以前終究不過是一名無名的後生小子,他所要掩飾的,除了容貌、音腔、衣裝以外,別無其他,他又怎能跟他父親比呢? 劍聖司徒望,當今武林三奇之一的劍聖司徒望,他有著很多很多,數十年的朋友和敵人,他有著倚之成名的獨門絕學,他需要徹底改變的,除了容貌、音腔、衣著之外,還有更重要的,同時也更難改的氣質和武功,俗語說得好,江山好改,本性難移,例如說,如要鬼見愁變得春風滿臉,七星堡主變得和悅可親的一時三刻,或可勉勉強強,長此以往,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再說武功,武人成名,全憑著幾種他人望塵莫及的獨門絕學,劍聖,顧名思義,自然是因了劍法的獨特成就而得名,如劍聖舍劍就掌,劍聖會列位於武林三奇麼? 現在,瘋和尚周旋的對象,不是他數十年的摯友,便是數十年面和心嫉的暗敵,彼此的功力,彼此均是了若指掌,如果疚和尚是劍聖化身,他既要從容對付這些人,又須保住本來面目不給識破,不亦難乎? 同時,他以為,有一件事是不容忽略的,那便是人與人之間,常基於情感的關係,會產生一種微妙的心靈感應,在長白朝陽觀外,他師父游龍老人雖未認出他是誰,但只瞥了他兩眼,目光中便充滿了疑惑,而這次,七星堡主沒認出他,散花仙子卻因癡戀著他施大哥,又深知他司徒烈跟她意中人有著密切淵源,因而一想便想到了他是誰,類此情形,就非言詞所能解釋的了,而司徒烈,也就為了此點而深深迷惑著。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上去觀察,在瘋和尚身上,均難以找出疚和尚或許就是他父親到聖司徒望化身的跡象,但他卻又對瘋和尚有著一種近乎不可抗拒的親切之感,這便是他司徒烈一方面不以為瘋和尚會是他父親本人,同時卻又不敢以為完全沒有可能的惟一原因。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此刻的司徒烈,他之所以如此般地怔忡不安,優心如焚,倒不是為了瘋和尚有著是他父親化身之可能,而致如此。愛,雖然有著很多種的名目,但如系發乎於至情,那就不是外力所能加以影響的了。 所以說,就是有人能夠馬上證實瘋和尚只不過是一名武功奇高的憨和尚,司徒烈對他的關心,也絕不會因而減少一分一毫的,正如七星堡主生性殘暴,縱令武功真是天下第一,他司徒烈也絕不會因而對他生出敬仰之心一樣。 桌上油燈明滅,窗外朔風呼嘯。 司徒烈偶一合眼,腦海中便油然浮現出種種幻象。 他仿佛置身於一座下臨無底的懸崖,瘋和尚不知去向,鬼見愁倒臥呻吟,奄奄一息,七星堡主則一面江笑,一面噴著如泉鮮血,他又仿佛見到瘋和尚已被七星堡主和鬼見愁合力逼落於萬丈懸崖,七星堡主得意地狂笑,萬谷回應…… 他心跳、流汗,直到東方發白,方因疲憊過度而倒身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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