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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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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左右。 在朝陽鎮北門附近一座大莊院的一間套房中,錦幔低垂,燈火明亮。 那位甫自川中卸任回裡的督撫吳大人,正獨自一人抱著一支精巧的錦盒,在室中來回踱蹀不已。他不時停下腳步來,側耳傾聽」臉上神色,時喜時憂,變幻不定,他望望跳動的燭火,再望望懷中靜躺著的錦盒,眉頭緊皺,嘴唇皮也不住地翕動著,仿佛自己正在跟自己商量什麼?而那一個自己又不能為這一個自己有所決定似的……好不容易,他想定了……當下,只見他,腮幫磨動,牙關連咬,在那張牙床面前站定,伸手在床角一按,床沿下,突然跳出一支小屜。他小心地將錦盒放人,又在原處輕輕一按,小屜立即自動縮回。跟著,他傾聽,微笑,滿意地開始伸手去解衣鈕。 就在這個時候,錦幔飄揚,燭火狂搖,一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悄然入室。 「啊……啊……啊——」 「如果想動,」聲音冰冷:「就別想活。」 「好漢……要……什麼……只管吩咐。」 「什麼也不要,」聲音硬得像石頭:「只要那顆夜明珠。」 「夜……明……珠?……啊……好漢……沒有啊!」 蒙面人一聲不響地揚掌往窗前的木桌上一切,木桌一角,應手而斷。 「姓吳的,你的脖子比這個如何?」 吳老頭,臉如死灰。 他張著嘴,除了發出一陣斷續的啊啊啊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 「我數到五,你如仍不將珠子交出,嘿,對不起,老子只好把你的脖子上那顆大的帶走!」 「天哪,天哪!」 「輕點!」蒙面人開始數了:「一——二——三——四——五。」 蒙面人數完,一掌微揚,欺步靠向床前。 就在蒙面人的掌勢將落未落之際,滿額汗水的吳老頭,失魂地喊道:「給……給。」 蒙面人,一笑收掌。 吳老頭顫巍巍地起身下床,按開床角暗扭,取出那只錦盒,抖著手,交給蒙面人。 蒙面人,伸手接過,掀開盒蓋,匆匆檢視了一遍,發出一陣陰惻惻的,滿意的奸笑,然後掉身便走。吳老頭,雙眼火紅,剛才的驚恐,已為事過境遷的憤怒所代替。只見他,胸部不住地起伏,勢欲爆破。 就于此時,蒙面人似有所思地停下腳步,偏臉向後問道:「吳老頭,你可認得老子是誰麼?」 吳老頭大概是大官做慣了,這時,再也忍耐不住,當下,只見他,怒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好說的,局主,算你狠也就是了。」 蒙面人聞言,仰臉哈哈一笑道:「孫某人一念之慈,幾惹殺身大禍。如今,總算我姓孫的祖上有德,終於補上了最重要的一著棋……哈……哈……哈……吳大人,姓孫的這下子可要對你不住啦。」 尖叫,狂笑,怪嚎……吳老頭,噴血而亡。 蒙面人,穿窗而出。 院外有人在暗處發出一聲輕歎,一歎之後,音息旋即杳然。 第二天,申牌時分,朝陽鎮南門近郊的朝陽道關門前,突然出現了一位身穿黑袍,神態極為冷漠的眇目駝背老人。獨目老人手中拿著一根三尺來長的竹杖,這時,獨目老人用竹杖在敞開著的觀門上,連敲幾下,然後發出一種堅硬如石,陰寒如冰的聲音,朝觀內沉聲道:「喂,人都死光了麼?」 一個滿臉怒容,年約十四五的小道僮,聞聲而出。 小道僮朝來人打量了一眼,待他看清了來人的面目之後,不禁歡悅地笑叫道:「啊哈,原來是您啊,獨目老伯。獨目伯,您老的聲音今天溫和多了,月白差點聽不出就是您老了呢!請呀,獨目伯,師父他們正在家裡……嘻嘻……您老知道的……做日課……咦,怪了……獨目伯,您老今天怎麼這樣客氣了起來?往日您老來觀,十有九次,都是徑奔後殿密室,為什麼今天要走正門?」 「去喊你那三個雜毛師傅出來。」 「幾天不來,您老難道忘了路?」 「少嚕嘯,去!」 「好好,我去。」 小道僮臉上,露出了一種迷惑的神色,又朝負手望天的獨目老人望了一眼,這才搖搖頭,向後殿飛奔而去……司徒烈,忐忑不安,他想:我會露出馬腳來麼? 片刻之後,後殿傳來一陣嘶啞的哈哈大笑。跟著,三個散披道袍,披著雲履,高高瘦瘦,眼眶上各有一圈黑痕的中年道士。在笑聲中出現。來者正是長白道士,以武功出眾,好色聞名的長白三神仙,天仙道人胡吉,地仙道人吳年,人仙道人何文武。 這時,走在前頭的天仙道人胡吉,首先哈哈大笑道:「羊叔子,這是怎麼回事?你獨目老兒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三兄弟此刻正是行功吃緊的當口,偏偏一反常例,不去密室觀戰,反差月自去叫我們兄弟出來,那種懸崖勒馬的滋味,你老兒可知道令人有多難受?」 被天仙道人喊做羊叔子的獨目老人,這時,轉過身來,嘿嘿一笑,以一種比剛才更為堅硬陰冷的聲調,陰惻惻地偏臉道:「你們三個牛鼻子,是不是不痛快我羊叔子的突然光臨?」 長白三仙,聞言為之一怔。 人仙何文武,不禁苦笑道:「大哥,別逗這老兒了。這老兒,今天處處顯著特別,就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獨目老人,微微一震,旋又冷冷地道:「雜毛們。你們三個,剛才在幹啥事兒?」 長白三他,不由自主地,一齊失聲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仙人何文武突然皺起眉頭,斂笑詫異地道:「羊叔子,你的冷酷,跟咱們三兄弟的好色,同為武林中所知名。但是,我們之間,從來不分彼此,我們對你老兒,完全跟對別人不同,就像你老兒待我們三兄弟一樣。可是,你老兒今天來此,從見面到現在,言行舉止,全與往日大異其趣,羊叔子,其中緣由,你能說來聽聽麼?」 獨目老人仍然冷冷地道:「請先回答羊叔子的問題。」 長白三仙,面面相覷。 人仙何文武,微慢道:「就是那麼回事,難道你羊叔子沒有親眼見過?」 獨目老人,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長白三仙,臉色不禁全部為之一變。 「羊叔子,你笑什麼?」 「笑你們三個沒出息。」 「啊?羊叔子,你……你瘋了?」 「怎會摟著那班醜女人當天仙?」 「醜女人?哈哈,羊叔子,你老兒忘本啦!」 「是的,我羊叔子忘本了!」獨目老人冷冷地道:「我忘本是在我羊叔子見了藍關雙鳳之後。」 「什麼?藍關雙鳳?」長白三仙,幾乎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羊叔子,你說什麼?」 獨目老人嘿嘿一笑道:「並不是我羊叔子一人辦不了事,正如你們三弟兄所說,我們之間,交往也非一天。而且這批生意裡,有你們歡喜的,也有我羊叔子喜歡的,如果我羊叔子一人獨吞了,事後你們三兄弟一定不會放我羊叔子安靜。現在,我羊叔子好心前來打個招呼,卻又惹你們這批雜毛譏刺我今天像換了一個人。嘿嘿……人真難做!」 長白三仙,饞相畢露,一齊賠笑道:「獨目老兒,別那樣認真好不好!」 「雜毛們,話可說在前頭。」 「說吧,我的好老兒。」 「分贓要均!」 「你要什麼?」 「一顆夜明珠!」 「夜明珠?」長白三仙失聲道:「難道就是七醜八怪的部下在川中失事,由七醜八怪用以交換十條人命的那一顆麼?」 「差不多。」 「羊叔子,你占的便宜太多了。」 獨目老人,嘿嘿一笑道:「那麼,珠子交你們,藍關雙鳳歸我羊叔子如何?」 「羊叔子,你不是不愛那個麼?」 「那是我羊叔子的事,你們別管。」 長白三仙,互望一眼,人仙何文武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好,就依了你吧!」 「依我哪一條?」 「你討的那條。」 「你們得珠,雙鳳歸我?」 「羊叔子,別開玩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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