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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夜。

  蒼老的聲音先道:「孩子,你好。」

  司徒烈也道:「老伯,你好。」

  「你的痛苦好一點了麼?」

  「好得多了,老伯。打坐我很在行呢,我爹和我娘都時常打坐,想不到打坐竟能止疼……」

  「什麼?你的父母時常打坐?」

  「是的,老伯。」

  蒼老的聲音突然有點激動地道:「你說你姓什麼?」

  「司徒,複姓,單名一個烈,轟轟烈烈的烈。」

  「令尊何名?」

  「單諱一個望字,希望的望。」

  「啊?」

  「怎麼啦?老伯。」

  「沒有什麼,孩子,你讀過很多書是嗎?」

  「是的,老伯,司徒烈愚魯得很,一點長進沒有。」

  「你說你父母從沒有教過你——打坐——或者其他——其他能夠止痛的方法?」

  「沒有,老伯。」

  「唔……」沉默了一會兒,蒼老的聲音突然低沉而緊逼地問道:「你為什麼單身一人在外行走?你父母親呢?」

  「孩子,你怎不開口了?」

  「孩子,你哭了?難道,難道你全家遭遇了意外,譬如意外的大火之類?孩子,是不是?還有,你是怎麼樣跑得出來的呢?說呀,快。」

  「是的,老伯。」司徒烈哽咽著道:「您老全猜對了,那一場火來得太突然……我當時跌倒在一條陰溝中,暈厥到第二天天亮……等我醒來,什麼也沒有了。」

  「老伯,你說話呀。」

  蒼老的聲音有點異樣地道:「孩子,你說你叫什麼?」

  「複姓司徒,單字一個烈,轟轟烈烈的烈,老伯,我不是曾經告訴過您老一次?」

  蒼老的聲音大聲道:「施力?施恩不望報的施?自力更生的力?很好,很好,施力這個名字好極了。」

  司徒烈很奇怪,隔室的老人怎會一下子糊塗了起來?他大聲更正道:「司——徒——烈,不是施力,老伯,你聽不清楚?」

  蒼老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不悅地道:「老夫活了八十多歲,生平最大的忌諱就是不願後生小子和老夫言語頂撞,就算老夫聽錯了,那你就改叫施力又有什麼了不起?假如你連這一點也不肯遷就老夫,咱們從現在起斷絕往來……」說罷,聲音寂然。

  司徒烈暗暗盤算道:「脾氣怪的人我也曾見過不少,可就從沒有見人怪到這種地步。不過,對方已經八十歲了,以風燭殘年之身,尚且處身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我就是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給他一點慰藉又有何妨?何況偌大一座塔牢,只有我們老少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一旦情感破裂,今後無期無盡的歲月如何打發?」

  司徒烈盤算既定,立即對壁角大聲道:「老伯,我依了您啦!」

  「你說什麼,施力?」

  「施力依了您啦,老伯。」

  蒼老的聲音似乎異常高興:「孩子,老夫還有一個要求,今後未得老夫許可之前,你不得再用司徒烈之名,你依得了嗎?」

  司徒烈爽然答應道:「只要是您老人家歡喜的事,施力無不依得。」

  天快亮了,老少分別休息。

  第三夜。

  仍是蒼老的聲音先道:「孩子,前兩夜我忘記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在你進堡之後,關進這座塔牢之前,你有向任何人說起你叫司徒烈麼?」

  「沒有啊,老伯,假如說了會怎麼樣呢?」

  老人似乎籲出一口大氣,然後緩聲道:「關係是沒有多大,不過,這座堡並非什麼善良之地,總以避免洩露真正身分的好,孩子,你知道堡主提條件要你留在堡中,日夕相處的用意嗎?」

  「不知道。」

  「他想收你做徒弟哩?」

  「徒弟?他能傳授我些什麼?噢,對了,他說過他這座七星堡在武林中很有地位……喂,老伯,堡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您老知道麼?」

  「他的全銜是顛倒乾坤陰陽手,七星堡主冷敬秋。」

  「好長的頭銜啊。老伯,這人武功很高是麼?」

  「很高?幾乎是武林第一人呢!」

  「老伯,『幾乎』是什麼意思?」

  老人輕聲一笑道:「他是目前武林中公認的第一人,他自己也自視為武林第一人。」

  「那麼他為什麼還算不得真正武林第一人呢?」

  老人冷笑道:「武林第一人,嘿嘿嘿,別說現在沒有,將來,永遠也不會有。」

  司徒烈訝道:「這怎麼說?」

  「孩子,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兩句古訓麼?」

  司徒烈若有所悟地嗯了一聲。

  老人跟著輕歎了一聲道:「話雖如此說,但想在當今武林中找出此人的敵手,可也微乎其微呢?——孩子,你失去了跟隨這等高人習藝的機會,現在後悔了麼?」

  司徒烈恨聲毅然答道:「像這種好色暴虐之徒,別說他不是武林第一人,即令他是真正武林第一人,又何希罕之有?」

  老人似乎在想什麼,好半天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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