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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三人把黄糜烤熟了分食,黄麋是野味中最好吃的一种,铁凝吃饱了肚子,抹抹嘴道:“可惜少了一点盐。”

  铁铮笑道:“馋嘴的姑娘,你想的什么妙计,现在可以说了吧?”

  铁凝却先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失了展大哥的财宝,山寨的粮饷也没着落了,咱们还好意思回去见爹爹吗?”

  铁铮笑道:“你不必绕着弯儿说话了,我早知道你是想的这一件事啦。”

  铁凝道:“不错。咱们总得想个法儿把那一车珍宝夺回才好。”

  铁铮道:“但咱们只有三个人呢,华家父女和咱们只是一面之交,即使能够找着他们,咱们也不好求外人相助。”

  铁凝道:“求外人相助,那还有什么面子?当然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力敌,难道不可以智取吗?”

  展伯承道:“对,咱们先听听凝妹的妙计。”

  铁凝道:“哥哥,你别作出笑话我的神气,这妙计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向一个人偷师的,她也是你佩服的一个人呢。”

  铁铮道:“你越说越奇怪了。是什么人?难道他也有相同的遭遇?”

  铁凝道:“你还记得爹爹说过的,段表婶的故事么?当年段表婶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义女,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一要勾吞路州,二要迫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也正是今天领兵来劫咱们的那个田悦。后来段表婶偷进魏博节度署,夜盗金盒,那金盒是压在田承嗣枕头底下的,这才吓得田承嗣不敢胡作妄为。那次田悦非但未得娇妻,还失了聘礼,只好自叹晦气。”

  铁凝所说的“段表婶”即是段克邪的妻子史若梅,她在薛家之时,芳名“红线”。“红线盗盒”的故事传播江湖,不但铁铮兄妹知道,展伯承也是早就听得父母说过的。

  铁铮道:“哦,原来你是要师法段表婶的故智。但当年段表婶有段表叔帮她,而今日的田承嗣,帐下高手如云,也恐怕要胜过当年呢。好像那个使尉迟鞭法的军官,就是一个劲敌。”

  铁铮还未知道北宫横比那尉迟俊更强十倍,因为当华宗岱与北宫横交手之时,他们三人都是陷在重围之中,未瞧见北宫横的本领。

  铁凝道:“段表叔,表婶当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比咱们也大不了多少,咱们还比他们多一个人呢。他们敢干的咱们为什么不敢干?”

  铁铮比妹妹稍微老成持重,但决非胆小。他的性情是一旦有了决断之后,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向前闯的。在他妹妹说话之时,他也早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

  最“稳当”的办法当然是先回山寨报讯,但伏牛山与魏博相隔千里之遥,山寨决不能调动大兵来攻魏傅。

  铁铮心里想道:“爹爹与杜叔叔要在寨中坐镇,其他头目,本领还不如我们。我若回去报讯,爹爹也派不出能人相助,何必令他们操心?”

  铁凝话声一落,展伯承被她激起了豪情,首先附和,说道:“好,铁家妹子,你敢去闯龙潭,我也何惧去探虎穴!”

  铁凝道:“展大哥已赞同了,哥哥,你呢?”

  铁铮筹思已熟,微笑说道:“你这条计策不是不可行,但也还要从长计议。”

  铁凝道:“计议什么?”

  铁铮笑道:“魏博的牙兵都是认识咱们的人,咱们总不能这样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城吧?我看先得有个歇脚的地方,把坐骑寄在那儿,咱们半夜再潜入魏博。还有田承嗣的节度署,我想最少也有几百间房屋,咱们也应该预先知道里面的地形和布置,否则盲摸盲撞,就只能凭运气了。”

  这些都是铁凝未考虑到的,不觉一呆,硬着嘴道:“凭运气就凭运气,总胜于什么也不干。”

  展伯承道:“铁兄弟想得这样周到,想必心中已经有数了。”

  铁铮道:“我倒想起了两个人来。凝妹。这也是你提醒我的。”

  铁凝得她哥哥一赞,才又欢喜起来说道:“是那两个人?我还没想起呢。”

  铁铮道:“段表婶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铁凝道:“哦,你是说聂姑姑?对啦,她的丈夫又正是咱们的师叔呢。可是他们夫妇乃是江湖游侠,行踪无定,你怎知道他们此刻是在那儿?”

  铁铮兄妹所说的这对夫妇乃是方辟符与聂隐娘。方辟符是磨镜老人的关门弟子,与铁摩勒同一师门,因此在辈分上是铁铮兄妹的师叔。聂隐娘和他家的渊源更深,她与段克邪的妻子史若梅是异姓姐妹,自小一起长大的。她的父亲聂锋本是朝廷大将,且曾在魏博节度使辖区之内做过镇守使,和田承嗣常有往来的。后来聂锋因事不能如朝廷之意,被削职为民(事详《龙凤宝钗缘》),前两年亦已去世了。

  聂隐娘嫁了方辟符之后,尽散家财,和父亲旧日在官场中的一班亲友都断绝了往来,夫妻俩双双行侠江湖。

  铁铮说道:“方师叔和聂姑姑不比外人,咱们可以求他们相助。聂姑姑从前是时常在魏傅节度署中进出的,咱们不必劳烦她亲自出马,但至少也可以给咱们作一个指路人。”

  铁凝摇了摇头,说道:“能够找得着他们,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他们行踪无定,你怎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

  铁铮笑道:“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提起他们了。他们就住在离魏博城不过五十里的一个村子里。离城不远,但地方却很偏僻,是一个山沟里的村子。”

  铁凝道:“你说的可是二龙沟?”

  铁铮道:“不错,方师叔的老家就是在二龙沟的。”

  铁凝道:“这个我知道,但你怎知道他们准在家中?”

  铁铮道:“南叔叔上月曾在潞州道上碰见他们,方师叔告诉他要回老家住三几个月的。南叔叔为了怕咱们路上失事,曾把这一条路上的可以信赖的几位爹爹的好朋友告诉我,第一个就是方师叔。我本来想告诉你的,这几日在路上心情紧张,就忘记说了。”

  铁凝年纪虽小,心思却很灵敏,说道:“咦,这里面有点奇怪之处。”

  铁铮道:“有什么奇怪?聂姑姑不愿和娘家那班亲戚往来,她父亲所留下的那间将军府她早已不要的了,她不是贪慕富贵的人,难道不能和丈夫住到山沟里吗?”

  铁凝道:“不是这个意思。南叔叔不是要到江南劫漕运的吗?他为什么不拉方师叔和聂姑姑帮手?方师叔自幼父母双亡,为什么突然间又想到要回老家去住几个月?”

  铁铮过后也曾想到这两个问题,但当时却因南夏雷行色匆匆,没有细问。当下说道:“南叔叔是绝不会骗咱们的,方师叔和聂姑姑与咱们就像一家人一般,更是绝对可以相信,他们回老家住必有缘故。先去见了他们,你再问聂姑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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