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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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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离用右手食指拭擦着前胸雪亮的铜扣,他斜着眼大声道:“麻皮!”那大麻子三魂之中,业已出窍了二魂,他正在晕晕悠悠,抽气出气,猛闻得人家那一叱喝,不由全身蓦地一哆嗦,粗大的躯体蠕蠕颤动了一下! 秋离冷冷地道:“不要装死,麻皮.我知道你伤得不轻,但却还不到无法动弹的地步,你再不吭声,我今天就真个叫你一辈子动弹不得!” 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俱象锥子一样插进了麻皮的耳膜,透进了他的心底,无比的恐惧震撼着他,至极的惊骇笼罩着他,他知道,照那煞星方才的手段,他说的话绝不只是吓唬自己,那煞星是做得出的。于是,拼着老命,麻皮使出了那一点点残力,勉强把自己撑得坐了起来……秋离微微一笑,道:“呢,这还象个人样。” 说着,他用舌尖舔舔上唇,道:“李大户在家不?”晕头晕脑地,麻皮吐出一口带有碎肉沙土的紫血,含混不清地道:“在……在家……”点点头,秋离又道:“马标与那何老头子在不在?”一张脸是火辣辣的,木生生的,脑袋里也全象混沌成一团了,麻皮吸着气,他只晓得害怕啦,不自觉地脱口道:“早送走了——”蓦地,麻皮又象是才从梦中惊醒,亦宛似被人猛踢了一脚般全身一震,他恐惧地睁开那双青肿血污的眼睛,又畏缩,又骇怖地连忙否认:“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哧哧一笑,秋离道:“没有关系,现在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麻皮颤抖着破裂流血的嘴唇,擦伤的面颊也在不住抽搐,他哆嗦着嚎道:“我……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你不要诬赖我……我任什么也没有说过……”眉梢子挑了挑,秋离笑道:“别这么窝囊,儿子,叫你的尊长看了也不是滋味,英雄好汉并非似你这副熊样子的麻皮干脆哭出了声——也不知是痛得哭或是吓得哭,他尖嚎着:“你是杀人不用刀碍……我什么也没说……这是黑天的冤枉……我对老爷是忠心不二的碍……”秋离哈哈大笑道:“好,好,没有人说你背叛了你家老爷呀,你最忠心,最诚实,行了吧?你家老爷面前,我会代你转告的……”正说到这里,秋离已听到了门里遮风墙后的一阵嘈杂步履声,他耸耸肩,笑嘻嘻地道:“约莫是你家老爷来了。” 步履声匆匆接近,片刻后,昭,有三四十个气势汹汹的汉子,已经簇拥着一个红脸黑髯的高大人物走了出来。那红脸黑髯的高大人物年约五旬上下,狮鼻大嘴,一双环眼虎虎有威,顾盼之间,却也相当雍容狞猛呢……站到了阶顶中间,秋离背负双手,闲散地注视着这前呼后拥的一批大汉来到门外,几十个人立即又雁翅般从两边排了下去,那红脸黑髯的人物则挺立在正中间。 四目互对,那红脸人沉着地开了口:“阁下何人?我李坤世居仰宛自来与人无争无斗,阁下却不速而来,情由不说便连伤了我家十几名仆从长工,我倒要问问,这是为了什么?阁下又是受了哪一个的唆使?”秋离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所谓‘李大户’大约就是你了?”红脸黑须的那人——李坤,寒着脸道:“不错,正是我李坤。” 上下打量了一阵,秋离道:“你可是道上同源?”李坤冷冷地道:“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爱结交江湖上那些豪爽朋友,你方才说的行话我听得懂,我不在什么道上闯,我是做生意的,正正当当的买卖人。” 手指朝左右前后一点,秋离道:“正正当当的买卖人?不大对吧?真正的买卖人哪有你这种凶淘淘的架势?又哪里会有此等蛮横骄狂的臭排场?”顿了顿,他又道:“而买卖人是应该和气生财的,你本人顶了一副阎王相不说,你这批什么仆从长工一个个横眉竖眼,凶神恶煞似的,就和些棒老二无异,这样的形貌你们还能做什么生意?不是全把上门的客户吓跑了么?”李坤气得青筋浮额,双目骤睁,他咆哮道:“我们的态度要看是对什么人来决定!对朋友,对乡邻,对客户,我们自然和气笃诚,但对付象你这样的江湖浪汉却必须如此。说,你是想凭着你有几手武动跑来讹诈不是!” 舔舔嘴唇,秋离哧哧一笑道:“妈的,我还没刨你的祖坟呢,你倒好,先把一顶‘讹诈’的大帽子给我扣上啦,这个事情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哪……”李坤怒道:“朋友,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李坤虽然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但地面上有头有脸的英雄好汉,官家的捕快差役,哪一个也与我有着交情,你想出歪点子出到我李坤头上,算你触了霉头了!” 耸耸肩,秋离闲闲地道:“李员外,李大户,李老爷子,你是越说越不象是人在说话了,我问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讹诈的?又有什么值得我动歪点子的?不错,你家财万贯,而我呢?我只是个穷措大,但我穷也穷得有骨气呀,你不妨张开你那臭嘴问上一问,我向你府上的这些狗腿子们哪一个讹诈过了?又朝他们哪一个身上动过歪点子了?”猛跺脚,李坤吼道:“你出手伤人,言语粗野就是存有祸心!” 哈哈一笑,秋离道:“我倒要请教,你这里是个什么所在?你老兄又是什么样的玩意?是万岁爷的金銮宝殿么,抑是八镇兵马的都督衙门?你是恩奉钦点的状元公么,还是巡回天下的御使王差?老子我还得先行三跪九叩,开口卑谦惶恐?我出手伤人,是因为你老兄的下人摆出个挨揍的样子;我言语粗鲁,呢,也只为了你们原是一批鸡鸣狗盗的下三烂之徒!” 双目暴睁,李坤气涌如山,他似是要下令左右拿下秋离,但却又不知为了什么临时把到口的话再咽了回去,管自在那里咆哮不休! 秋离忽然一变脸色,暴烈地道:“好了,李坤,我们全不必演戏了,妈的,任你装扮得象,也逃不过老子这双可辨妖人的火眼金睛!” 大吃一惊,李坤道:“你,你说什么?”微微踏前一步,秋离冷森地道:“李坤,我想,我是谁你约莫早就知道了,而你是干什么的,我也大概有了个底。现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他妈的亮话!” 神色连连变幻,李坤还硬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缠纠不清,我怎知道你是谁?我是干什么的?我是生意人,仰宛全城都晓得的李员外……”“呸”了一声,秋离厉声道:“李坤,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这两套戏法在我面前演,还他妈差上三百六十年的道行呢!上次姓廖的来你能瞒过他,却别想骗得过老子,你不妨把脑袋清醒清醒,明白一下是哪一个煞神站在你的面前!” 不待对方回答,秋离又恶狠狠地道:“说,马标与何大器在什么地方?”李坤的双眼中极快掠过一抹慌神色,他赶忙强自镇定,把脸孔一整,大吼道:“好呀,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着朝人脸上喷起血来。马老大与我李坤也是好几年的朋友,那何大器何老爷子亦属新识,他们两个日前失了下落,我这还心里急得不得了,三番四次帮着派人去找,这些事情,你不妨亲口问马家的嫂子和那棒捶,还有左邻右舍的街坊,另外,我的从人也可以告诉你!” 哼了哼,秋离道:“我用不着问,李坤,这只是说你很会摆姿态、耍手段罢了,与事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坤大怒道:“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访,我李坤真金不怕火炼2一片好心反叫狗吃了,我和你打官司到紫禁城都不怕1为了朋友,我业已卖了力气,尽了本分,怎么着?如今我还能叫你硬给我背上这口黑锅?受你诬赖不成?”朝左右一看,秋离冷冷地道:“妈的,姓李的,我的火气已然上来了,你不要逼狠了我,到了那时,我再叫你说真话你就不值了!” 一挺胸,李坤黑髯四扬,他厉色道:“你含血喷人,诬赖善良,还以武相胁?我不怕,我李坤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你想陷害我,拿出证据来!” 面色一凛,秋离阴沉沉地道:“老子捏住你的脖子以后就有证据了,李坤!” 色厉内径,李坤叫道:“好个大胆强盗,朗朗乾坤之下,你竟然还敢撒野使泼?反了反了,王法何在?朝律何在?”冷森地,秋离道:“我就是王法,我就是朝律!”说着,他已一步一步逼向李坤而去,李坤双目中隐现惊惧,两颊肌肉也在不断抽搐,他后退着,边大呼道:“你想动粗?你给我快快站篆……”秋离步步向前,幽冷地道:“你叫吧,姓李的,就算你叫破了嗓子,看看有谁救得了你这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户员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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