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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南宫羽笑道:“这个说法不好听,却确然一针见血,不错,软的来过,接着就是来硬的了,么哥,你在江湖上翻腾这许多年,莫非尚未顿悟,这原本就是个物竟天择、弱肉强食的世界?”

  面颊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廖老么突兀嗔目大叫:“南宫羽,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南宫羽气定神闲的道:“别激动,么哥,被你劫掠的那位苦主,大概也和你是同一个想法!”

  廖老么双手伸进袍襟之内。

  张牙舞爪的咆哮:“娘的个皮,狗急跳墙,人急上梁,南宫羽,你休要以为吃定了,真要撕破脸而动手,谁宰谁还说不准!”

  南宫羽耸着肩道:“我们是先礼后兵,么哥,你硬不开窍,就休怪我们得罪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你宰了我哥俩,我们也只有认命,谁叫我们贪图那对‘碧玉鸳鸯’来着?”

  廖老么双手翻展,一对精芒闪灿的“柳叶刀”已亮了出来。

  握在他手里的这两柄刀,长仅尺余,窄若人指,却是锋利无匹,光华流灿中寒气逼人,再衬以姓廖的一脸狞厉之色,情势骤然便紧张起来。

  南宫羽容颜不改。

  哧哧笑道:“么哥,你真待拼命了呀!”

  一句话尚未说完,左侧方人影暴映,两溜金黄色的冷电业已交击而至!

  抢先出手的人是毛坤“红蝎子”,别看这家伙言行粗暴,功夫还颇了得。

  一对澄黄莹亮的“蝎尾锥”甫始见招,已封死了南宫羽的上中下三盘!

  南宫羽冲着毛坤露齿一笑,丝毫没有躲避或回手的打算,光景似是认了命。

  刹那间,毛坤直觉感到不妙,当他尚未及体悟到是什么地方不妙,毒魄已倏忽斜走一步,随着毒魄身形的移动,一抹耀眼的弧芒淬然旋飞,由于旋飞的速度太快,以至充斥入眸的尽是那流掣穿舞,汹涌如波的雪晔冷焰,简简单单的一刀挥斩,弧刃所生,竟似横溢天地!

  一条手臂齐肩抛向空中,还带着赤漓漓的鲜血,这时,才响起了锋口破空之声。

  毒魄上身微挫,“祭魂钩”“挣”声偏回,仿若一弯斜月殒落,却连肩夹背把丈许外的另两条大汉砍成四截,刃芒激荡下,这群汉子竟变得像木头似的呆滞了!

  失掉一臂的毛坤也够狠,他扭曲着一张面孔,颊上的疤痕透着红光,活脱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冲向毒魄。

  仅存的左臂奋力挥舞着那柄“蝎尾锥”,喉里响起曝叫,大有与尔偕亡的气势!

  毒魄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折返手中的“祭魂钧”在他腕际打了一转,摹地弹射而出,力猛劲急,正迎上冲来的毛坤。

  “蝎尾锥”与“祭魂钩”的刃口接触,一股令毛坤意想不到的力道随即浸彻而至,力道的强烈,不但震得整个锥体上扬弯曲,更将毛坤撞歪五步,姓毛的身于尚在顿挫,弧形的光影已掠过他的后头,把一颗活生生的人头斩落于地——人头面颊上的疤痕,甚至仍在泛着红光!

  厮杀的开始,只在须臾之前,须臾的功夫,三条人命已做了交待,这股子狠酷暴戾之气,不止惊慑住廖老么的一窝子人,连南宫羽也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弦月形的芒彩在毒魄手中闪耀,他目注僵立如呆乌似的廖老么,半合的眼皮宛如永远不会眨动似的仍然半合,接着,他缓缓踏进了一步。

  突的打了一个哆嗦,廖老么急忙退后三步,发如乱草般的脑袋拼命摇动:“别,毒老大,别这样……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毒魄站定下来,望了南宫羽一眼,这位“七巧枪”皮笑肉不动的开口道:“么哥,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廖者么的面孔现在不但是黄,更且发灰,他脖颈间的喉结连连收缩,声如裂帛:“算你们狠、算你们厉害,我们认栽便是——”

  南宫羽闲闲的道:“认栽?光认栽就能解决问题?”

  廖老么哭丧着脸道:“南宫老兄,求你高高手,留一步活路给我们兄弟……”

  南宫羽道:“怎么说?”

  将左手的“柳叶刀”交给右手。

  廖老么嘶哑的道:“那对‘碧玉鸳鸯’,二位拿一只去,给我们兄弟留一只……”

  大大摇头。

  南宫羽道:“这怎么成,鸳鸯鸳鸯,鸳鸯本是成双配对,公母各一,我们怎可生拆了鸳鸯?么哥,这等人间惨事,你也忍心?”

  心底直在操南宫羽的十八代祖宗,廖老么嘴里却嗫嚅着道:“南宫老兄,‘碧玉鸳鸯’不是真的鸳鸯,它只是拿碧玉雕就……”

  南宫羽一本正经的道:“那更不成,‘碧玉鸳鸯’价值不菲,拆散开来就难卖钱了,这样一来,对你们不好,对我们更不好,还是搭配成双才妙。”

  说来说去,总规是要照单全收,廖老么知道再争也争不出结果来,加以毒魄手上那件寒光闪闪的玩意,实在是威胁太大,他更怕一个弄拧了刀锋飞来头上,那说什么都完啦!南宫羽不是说过么,无论多少财富,对死人是毫无意义的,前车有辙,他还不愿变做一个死人:“好,好吧!就给你们,通通给你们!”

  南宫羽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么哥,你要早想得开,又何苦白白赔上三条人命?”

  廖老么暗里切齿叫骂——我操你的老亲娘,我几时又想开了?前一阵没想开,这一阵更想不开,老子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你们强取豪夺,空手套白狼,叫老子如何想得开啊——他拉塌着眼皮,声音里有哭腔:“请来点货吧!二位……”

  南宫羽招呼毒魄:“你在外头守着,我跟他去‘点收’。”

  毒魄点点头,视线绕巡在当场另外五位仁兄身上,五个人但觉全身发冷,谁也不敢稍有挪动,生恐误导了对方的意思,祸起不测。

  随着廖老么进入木屋,南宫羽一面打量着这酸臭四溢,恍同猪窝般的脏乱环境,边嘴里“喷”“喧”有声的道:“乖乖,你们这里可真够瞧的,熏坏了人不关紧,可别把那对‘碧玉鸳鸯’熏臭了……”

  廖老么不搭理他,只管直起喉咙朝里问吆喝:“阿汪,阿汪,把刘老头的那盒东西给我拿出来!”

  声音在木房内外回荡,里间却没有任何反应;廖老么稍稍楞怔了一下,立时怒冲冲的往里闯,且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个死人呀!外头搅得天翻地覆,你就只会当缩头王八不做声?”

  南宫羽跟在廖老么身后进入内室,却只见一室凌乱,靠后的窗户洞开,贴立墙边的一具沉厚红木衣柜柜门半敞着,铁锁横挂,衣物零碎散满于地,别说是阿汪,连鬼影也不见一条!

  看到这等情况,廖老么立时脸色大变,叫得一声“不好”,人已扑向后面窗口,伸出头去匆匆探视片歇,又步履踉跄的奔至衣柜之前,手忙脚乱的翻捡那一片零碎,翻着捡着,人已萎顿在地。

  南宫羽旁观者清,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仍忍不住声音发干的问:“出了什么漏子啦!”

  廖老么猛一摇头,手扶着衣柜颤巍巍的立起身来。

  嚎着声道:“该死的阿汪,天打雷劈的阿汪,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五马分尸的贼骨头,看他做下的好事,不但偷走了那对‘碧玉鸳鸯’,连我们辛苦积攒下的一包金银子也吃他拿跑了,万想不到这狗娘养的心黑手辣到这步田地啊……”

  南宫羽僵窒了俄顷。

  有些迟疑的道:“么哥,你不会在耍把戏吧!”

  廖老么“嗬”“嗬”怪笑起来,笑声却比哭还要难听。

  他灰着面孔嘶叫:“我在耍把戏?眼前的光景你可也是亲自目睹,我的手下人窝里反不说,更不啻在打我的落水狗,趁着一场乱,居然席卷潜逃,任什么仁义道德都不顾了,我如今已是精光鸟净,里外成空,南宫老兄,你看看我的模样,像是在耍把戏么?”

  南宫羽挪腿便走。

  头也不回的道:“别泄气,么哥,至少你还留得青山在——”

  廖者么愣愣的道:“那对‘碧玉鸳鸯’,你们不要啦!”

  南宫羽没有答话,管自疾步出门,冲着毒魄一招手:“咱们走!”

  毒魄跟着南宫羽离开,但南宫羽却并非行向来路,反而绕过杂树丛,往木屋后面快走;毒魄这时才低声问道:“有了岔子?”

  点点头,南宫羽目光四巡,边压着嗓门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毒魄,说凭我这老行家,竟也着人摆了一道!”

  毒魄皱皱眉头,道:“怎么说?”

  南宫羽没好气的道:“真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正和廖老么的人杀得火辣,廖老么一名监守‘碧玉鸳鸯’,名叫阿汪的手下,竟趁乱卷逃,不但卷走了‘碧玉鸳鸯’,连廖老么仅存的一点箱底子也偷跑了,我出来的当口,他正在呼天抢地哩

  毒魄道:“这是廖老么御下不严,一窝子狗屁倒灶,怎么扯得上你被摆了一道?”

  干笑一声,南宫羽微现窘迫之色:“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廖老么有个手下被我买通了?”

  毒魄愕然道:“莫不成你买通的那个人……”

  南宫羽叹了口气:“不错,正是这个杀千刀的阿汪,他本名叫汪平!”

  毒魄不禁笑出声来,老古人说得对:真正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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