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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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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十分委婉。因防对方生疑,也就听之。照此情势,必已和人动手。这班人的本领也决不是寻常,尤其为首少年男女更非庸手,除却木里戛盗党,腾南、林麻两镇的土豪土官谁也不堪一击。大敌当前,业已成仇为敌,怎又如此从容?心方不解,少年夫妇已各说了几句客套的话,转身走去。 四人回到房中稍微梳洗,换了衣服,急于探询对方底细来历,因何至此。好在来人业已准备好了酒食,南洲又命伙计和临时请来的帮手代将酒食移往楼上,一到便可入席,索性忍了饥肠,连郑氏夫妻端来的点心也未怎吃,便同走往外面。 南洲觉着来客形迹可疑,恐是绿林中的有名盗魁,觊觎临江三镇出产丰饶,富户甚多,特意带了人马,准备大举抢劫,不知遇见什么强敌,将其打伤多人,来此求医。这为首少年夫妇和后面假装游客的同党,一面命手下装了苦人来此求医,一面断后应敌,所以隔了多半日陆续赶到。看这两人衣冠整齐,后面那二三十骑人马并无狼狈之容。那几个假装脚夫的同党,始而不时朝木里戛那面登高遥望,满脸忧急之容,少年夫妇一到,不等招呼,更不顾旁人耳目,抢先迎上,只问答了两句,立时转告地上坐卧的受伤徒党,当时改忧为喜。 照此形势,许是首领未到,先就遇敌受伤,等为首诸人相继赶来接应,业已转败为胜也未可知。万一料得不差,这许多有本领的大盗要在当地抢劫,自家只有四人,如何挡他得住?虽然土人多有交情,自己登高一呼,立时响应,一则他们平日均受土豪土官欺凌压榨,如今来了盗贼,却要他们出力拼命,保全对头身家财产,非但人心未必愿意,自己也不好说。如其袖手旁观,这班人初次遇到,心性难测,一个没有防备,被他侵入,势必皂白难分,玉石俱焚。 对方再要任性杀人放火,这班土人也必不少伤亡,实在可虑。看这为首两夫妇人虽霸道,满脸英锐之气,谈吐神情均与寻常绿林中人不同,对我四人十分感激礼敬。这一类人多讲义气,我救了他不少徒党,留有极大人情和好感,只要能够善处,许能转祸为福,兔掉这场凶杀也未可知。来人如无恶念,更可乘机结交两个江湖豪侠之士。还有花蓝家逆酋花古拉勾结的黑衣女子形迹可疑,用心难测,此女如是今日所来少妇,关系未来安危更极重大,也非格外小心应付不可。 南洲因爱女佳婿都是从小生长边荒,外面的事还是近一年来才听说起,又都年轻好胜,胆大气壮,惟恐应付之间稍一疏忽,生出枝节,行前再三告诫:“到了楼上,不可随意开口问话,对那少妇,更要用心结纳。好在你们聪明,只要看出对方对我父女真个看重,方可探询,最要紧的是,探询他和黑衣女于是否一人,捕鱼族人部落可有相识的人。” 嘱咐完毕,方同走出。 到了外面一看,为首少年男女正和未受伤的同党各自端了酒食,分向那些病人慰问,劝其食用,神情甚是亲切,内有几个竟感激得流下泪来。知其能得众心,与那寻常专一自私的盗贼不同,事情好似好办许多,心又宽了好些。刚要走过,少年夫妇望见四人走出,业已并肩迎来,见面说不两句,先在病房外面借着饮酒窥探的三个同党,忽有一人由后赶来,刚要开口,少年似已知他心意,笑说:“照你方才所说,招呼他们今夜必须过江,无论多么为难,都不能在此停留。还有病人要紧,必须小心照料。那十几个重伤残废的弟兄,明日还要请老先生费心医治呢。” 那人好似有些为难神气,方答:“他们当然遵命,只是那……” 话还未完,少年两道长眉往上一耸,冷笑道:“老五不必多言!我已通盘筹计,此时无暇详谈。你间莫老兄就知道了。” 那人好似心中愁虑,但又不敢抗命,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少妇见他迟疑,接口唤住,低语了几句,那人立时喜诺而去。 南洲等四人正在留神查听,少年似已觉着,笑对少妇道:“云妹,你真口快,且喜没有外人在旁。你看老五近来越发脓包胆怯,真个气人!” 少妇笑答:“谁似你那样胆大包身,任性使气!我看老五实是忠心谨慎,要不是带了这许多受伤的人上路,怎会这样为难?别的不说,单这一条大江天险,此去还有七十多里山路,病人多半伤重,不能走快,狗贼那样阴险无耻,什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虽说有人帮忙,哪能不加小心呢?” 少年便未再说,走到楼梯旁边,还朝外面回顾,一到楼上,便凭栏下望。 南洲看出这两人对他部下的人关切已极,法令尤为严明,暗中钦佩绿林之中竟有这样人物。既是连夜渡江,当不至于在江边二镇生事。听方才所说口气,果然遇见强敌,并还防到仇人随后暗算,可见先料不差。当时心里一松,料知对方不是无意之间由此经过,中了敌人埋伏,伤亡多人,便是先想抢劫三镇,因自己医治出力,心中感动,临时变计,化敌为友。只不知仇敌那样厉害,这班人竟会来此求医,耽搁了一整天,路上光阴尚不在内。 后来那些人马虽装作各式游客,放在江湖人眼里,稍微留意便可看出。来人都是新伤,分明仇敌离此甚近,竟会这样镇静,令人不解。正在寻思,互相以目示意。因对方一到楼上,便先忙着看他下面同党,表面从容,内里却甚紧张,分明事还未了,不便插口,故意整理一些杂事,连楼窗一面均未走过。少年夫妇,虽以主人自居,楼下见面一点不显,到了楼上,好似忽然想起一事,一同赶往楼廊外面。女的探头向外,用手指挥,男的便朝镇江楼那面张望,也未理会身后的人。 四人恐其多心,开头不曾过去,后来双玉忽然发现少年手中,多了一根亮白铜管,约有寸许粗细,长仅尺许,借着栏外大树遮避,朝前挥动,似有亮光闪耀。年轻好奇,凑近前去,刚看出那铜管是个“千里眼”,镜筒旁边镶着三粒宝石,映着斜阳,光芒远射,共分红、白、黄三色,每粒宝石前面还有一个白银细管,前头一片厚玻璃,粗如人指,越往后越细,尾梢一头形如喇叭,恰将那锐角甚多的宝石罩住,内中一粒,是个极好的晶钻,非但制作精巧,因那三粒宝石光色不同,并有机关可以开闭,时红时黄,忽二忽三,随意变化,如非宝光强烈,尤其那粒晶钻光芒耀目,又是旁观,要是远看,只见三色奇光时单时双,映着日华变幻不定,还当什么宝物出现,在彼放光,决看不出那是三枚宝石在机关操纵下随意隐现。 边境交界常有外夷洋客往来,这类望筒“千里眼”,不断见人使用携带,像这样精美珍奇的从未见过,料是附在望筒上面的三种信号,少年正向远处同党发令指挥。因见对方全副心神贯注前面,不时又将宝光全隐,把镜筒凑向眼上,朝前窥探,手按机簧,变幻光色,动作十分敏速小心,大都略现即隐,有人在旁窥探,竟如未见,遥望前面,由镇江楼起,直到下山坡新开辟的那些店铺,到处都是游人往来,相隔大远,也看不出有无回应。那数十骑快马,就这片刻之间,已不知牵往何处? 双玉方想:近山脚树林之中还有二三十骑空马,怎也不见?这“千里眼” 看得必远,可惜不好意思借用一看,猛觉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听笑道:“小妹,你爱那‘千里眼’吗?这东西到了中土便觉希奇,其实西洋诸邦到处都是,尤其远航大洋的海船非此不可,并不十分贵重。不过我夫妻所用,乃英夷贵族之物,又经改制,将上面装饰的宝石去掉,留下三粒最好的制成信号,不论日夜均可用以发令指挥远处弟兄。这东西越是黑夜越得用,阳光之下反而美中不足,愚夫妇目前还有一点小事,又是随身用惯之物,不舍奉赠,小妹如爱,再见时送上两具,以供游山玩景之用吧!” 双玉一直都在看“千里眼”,又立楼内,始终不曾留意后面,见身后那人正是黑衣少妇,凭自己的耳力,对方绕到身后,竟未听出,虽然心有专注,对方步法之轻也可想见。偷觑少年,仍用“千里眼”向山下一带遥望,头都未回。听完面上一红,方要辞谢。那旁双珠见妹子掩在少年身旁愉看出神,恐被看出,心中不快,知其年轻好奇,人又天真,忙赶过来,打算引走,不料少妇忽然转身,朝乃妹身后走去,只得把脚步放慢,暗中查看。见少妇正向乃妹殷勤说笑,面有喜容,少年也似不闻不见,知未见怪,便走过去。一听这等说法,方说得一句:“舍妹年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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