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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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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这两个少年男女业已走向里面。少女人影只在门时闪了一闪,便不再见,跟着又听二女和来人说笑问答之声,口气甚是亲密。心想:我乃全镇首富,还不如一个做长工的泥脚娃娃能和美人这样亲近,不禁由羡生妒,又气又恨,知道男女双方都是庄稼人,容易接近,符家这里无什亲族,看这神气,也许内中一个美人业已许配这样烂泥脚板,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个可惜。反正这两个美人,我一个也不舍得放下,说什么也要全数得到手中才罢,这小狗只敢娶去一个,不将他泥腿打断,我不是人!越想越有气,因方才不曾留意,想等少年出来认清形貌,命人打听,只与内中一个订婚,便先打个半死,一面命人相机说媒;从此二女便成自己禁宵,无论何人稍微亲近,便打他个不死即伤,先把她嫁人的路断掉,老的如不允婚,索性暗下毒手将其暗中杀死,剩下寡儿孤女,决不怕她跑上天去。 洪章只顾胡思乱想,妄起杀机,耳听里面男女笑语之声甚低,中间少年似还夹有咒骂之言,不曾说完,被南洲止住。想起方才两次冷笑怒视,越发疑妒交加,恨到极点。等了一阵,人偏不走出来,堆了一桌子的酒菜,也无心吃,后来气得没法,悄问万利:“方才耳语,是何妙计?” 哪知双方不谋而合,都是明说求婚不行,便先暗杀老的,再抢二女,一箭双雕,忙把心意告知。本心想借饮酒先看两眼,等了多时,只看到内中一个,闪了一眼,永不再见,仿佛有心回避。病人不时由身旁往来,多是脓血淋漓,周身污秽,看去十分讨厌。时闻男女三人在房中有说有笑,亲热非常,老的那么方正的人,任凭这样好看的女儿,和一个穷苦农人说笑亲密,全无大家规矩,也不禁止,偶然还要夹在里面说上两句。近水楼台,可见一斑,越想越酸气冲天,实在坐不下去,又不能发作,只得付账起身。走时,又借辞别南洲,走往病房一看。天时不早,病人已快医完,二女一个正代一个周身泥污、脚肿老高的年老土人洗伤上药。戴花的一个和少年农民均已走入里问,门口悬着大半截布帘,日光映照之下,隐绰绰现出男女两个人影,好似挤在一起,并头说笑,不知说些什么。 洪章不知里面乃是主人隔出来的一小间,大只方丈,专为年轻妇女治伤,并作存放药品、洗涤伤布之用。后面窗户大开,阳光把人影照在布帘之上,仿佛男女二人并在一起,正在亲热说笑神气。其实双珠因方才有一病人为毒蛇所咬,伤处业已腐烂,经乃父开刀用药之后,好些用具都沾有脓血。路清在旁帮忙,抢往里房洗涤,并用热水荡过,以便下次好用。人去以后,忽然想起那些脓血均有奇毒,恐其粗心沾染,刚跟进去令其小心,随手在旁相助,忽听外屋洪章走进,想起路清方才之言,不愿出去,便等在里面,互相谈论前事,打算人走再出。 洪章却生误会,越发认定二人十九订婚,再见老病土人那样穷苦污秽,双玉在生着一双玉雪一般、粉团也似的玉手,却在替他洗涤血污,包扎伤处。那老土人虽是极口称谢,坐在那里,视若当然,一动不动。不由气往上撞,暗骂:滥好人该死老鬼!这样鲜花一般的美人儿,却令她终日服侍这类猪狗不如的穷苦烂泥脚板,也真不嫌罪过!依我脾气,恨不能把这烂泥脚板毒打一顿,才能消恨。看此形势,这两个美人生在穷苦人家,不知多么受罪。将来被我娶去,她见我家那样豪华享受,定必喜出望外,对我也必格外巴结讨好,一旦成功如愿,岂不快活死人!在未嫁我以前,非但受罪,还有方才所见小狗勾引,这个万容不得! 正在时喜时怒,乱想心思,南洲已将药膏与病人敷上,转身笑问:“有无话说?” 洪章便说:“这些病人太脏,老先生就做好事,也该用个伙计徒弟。男女有别,不应使二位令爱亲自下手,非但太脏,染着毒气岂不冤枉!” 南洲笑道:“医家有割股之心,小女虽然年幼无知,性喜医药,尚能见义勇为,自愿帮助医病,就便长点经历,虽颇狂妄,不以女子自卑,我也把她们当成男子一样看待;医道也还明白几分,样样均有防备,不致染毒。近来病人太多,外行弄不来,只好由她们去吧!” 洪章原意,二女不爱干净,为这类又脏又穷的病人治病,定是迫于父命,一听这等说法,不便多说,回顾少女已走,只田四立在门外,面现惊疑之容,万利又在示意催走,只得怀着满腹气闷,辞了出来。走到门外,忽听北方人笑骂:“真不要脸,想作死呢!” 同时,又听田四喊道:“路兄弟快来,你看新烤的这两只肥鸡,还有许多酒菜,都是原封未动。把鸡留给她两姊妹夜来下酒,你先把这些不能回锅的点心吃上一点,下余的留到夜来同吃。今天总算有人情客,不要我们本钱。你来得巧,索性夜来陪了大伯和她两姊妹一同回去吧!” 说时,万利遇见一个相识土人,正拉向一旁向其探询。 洪章便装等人,立在门前石榴树下朝里遥望,暗中窥听,见少年业已应声走出,坐在自己方才座位上,正和田四对面大吃,全是方才花了钱而未用过的酒菜点心,二人边吃边和那北方人隔座说笑,高兴非常,内有几句并似嘲笑自己。想不到花了许多钱,却请情敌来吃现成,由不得怒火重又上攻,想要进去吵闹。无奈田四方才问过:“这许多酒菜尚未用过,有的好退,有的也可送到你们店里,或代留下明日再用。” 自己业已回答“无须”,还装大方,多付了好些小账,非但回身吵闹投鼠忌器,这话也不好说。正在迟疑愤怒,二女忽然相继走出,到了桌前,便朝少年笑问:“这鸡你怎不吃?我已和爹爹留了两只肥的,准备夜来赏月,大家同乐。今日田四哥忙着招呼客人,饭未吃饱,你一早出门寻人。也未必吃什东西,正好饱餐一顿,省得姨母正忙头上,为你另作。你两个食量大,如嫌太多,多吃点菜,不再添饭好了。我姊妹向例不吃人家剩的东西,你看在这请吃肥鸡的份上消一点气,不也好么?” 戴红花的一个,已将一只肥鸡撕开,连说带笑,分与少年大半边,余交田四。 洪章想起方才那两只鸡烤得又肥又亮,足有四斤多重一只,端上来时黄晶晶的热香四流,分明店主巴结主顾,比哪天都烤得好,为了心中有事,见这小狗可恨,一时气极,尝都未尝。这类熏烤的油鸡,照例都是整只端来,由客人亲自撕割,万利见自己有气,也没有动,只吃了几支松毛烧麦便同走出,除吃了几杯闷酒而外,十九原样未动,白便宜对头不算,最可气是盼了半日人影不见,自己刚走,二女便同走出,和这两个粗人苦力兄妹相称,这样亲热。种田人家,哪有什么好亲事!滥好人平日又最喜欢和这类烂泥脚板打交道,莫要田四也是她姊妹中的情人,恰巧两个都是光棍,也许两姊妹一人一个,老的不管,小的已有成约,那真把人气死!少时查访明白,田四如其有份,一样也饶他不得!正立在树下偷看生气,隐闻内一少女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不是爹爹人太厚道……” 底下便似被人止住,同时又见田四偏头向外张望,忙即避开,史万利恰巧把话问完,便同往回路走去。 路上一谈,才知据那相识人说,少年乃南洲去年才用上的长工路清,原是一个外省逃亡来的穷人之子,幼丧父母,七八岁起便与人牧牛,十分穷苦,去年冬天被南洲看中,雇用到家,不久便认了义子,亲如家人,南洲怜爱二女,从小当他儿子看待,一向听其自然,不加拘束,和山人中女子一样,男女同游,父母从不过问。二女子也极孝父母,和她父一样好善,喜欢行医,专帮苦人的忙,并未听说许有婆家。但听老的口气,暂时还不令女儿嫁人。今春曾有林麻镇上两起人来求亲,还有一家是江对面葡萄墟山人酋长之子,金银牛马堆积如山,人也不丑,老的和他家似还有点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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