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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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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同了几位老少朋友,为了门人子侄当时在外受人欺凌,新近访出对头隐居本山,意欲互约时地作一了断,我便是受人之约而来。黑老兄方才曾说无心经过,方始来此查问。现在恶人已被打死,雷四先生的令符仍和昔年一样威力,已犯不着多事再有枝节,正要开口请教,不料贤侄女会与黑老兄一路。此事再好没有。我与令尊原是骨肉之交,死时我未在场,得信已晚,相隔大远,又知冯八兄有托孤之任,故人之女得他照应,自无话说,因此未来看望,每一想起,深觉愧对良友。老朽年已八十,已将人士之人,名利之心早已消忘,为了朋友原是无法。现因贤侄女与此有关,无论有何委屈丢人之事,均由老朽一人承受。黑老兄如不见谅,老朽情愿伏低,请大驾回转中条。老朽在此,也只与昔年几位好友聚上些日,无论情势如何,只作旁观。过了月底,立即专程登门,负荆请罪如何?” 说时,老贼冯越也率子侄从党带了满腹气忿匆匆赶回。因老贼所居,除几个心腹徒党而外,连下人不奉命也不许入门,法令最严,子女如有违犯,也不加以宽贷,服役的人也都是些相随多年的贼党,当日接连发生事故,又有远客到达,这班人都正忙于约人相助,来去无常,子女贼党不是奉命他出便在宾馆陪客。老贼因连日发生拂逆之事,虽然强敌当前,例有文章,当着外人接连失利,终是难堪,表面上仍作镇静,不肯惊动宾馆中人,方才发现强敌扰闹,知道自家人少,又当怒火头上,亲自赶去。残余徒党见老贼亲自出场,纷纷随往助威,剩下有限几个,又都听见楼上有了响动,赶进屋来由峰脚起直到二楼,并无一人。 老贼只在途中听说老友沙镇方前来赴约,别无所知;多年未见,又是一个本领极高的人物,心还暗喜;刚进楼门,便听凶僧怒吼和倒地之声,还以为文麟独在房中,被凶僧走来撞见,将其杀死,方觉这等杀他正合心意,免得自己话说在先,难于下手;迎头发现蔡三姑正向沙老行礼起立,互相问答,后面站着一个头戴皮面具、形如骷髅的小黑人,所穿黑皮紧身衣裤看去松紧如意,黑中透亮,隐有鳞甲之纹,柔软异常,头上黑皮套和上衣相连,双手双足也是同样皮套皮衣皮鞋,除一片灰白色的人皮面具紧绷脸上,露出那一双黄光四射的怪眼而外,从头到脚均是纯黑,不见一点皮肤,周身装束好似天然生成一样;刚想起昔年那几个怪人的怪打扮,心中一动,目光到处,发现凶僧恶道横尸在地,酒席桌椅多半翻倒,残肴剩酒狼藉满地,到处都有核桃钉的痕迹,地板屋梁打穿了好几个洞,凶僧七孔流血之外,脸上还被核桃钉打穿了两个窟窿,凶睛怒突,头前汪着一摊鲜血,似由口中狂喷而出,死状更惨;僧道两人武功高强,硬功更有根底,天生神力,刀斧不伤,敌人未带兵器,暗器又是凶僧所有,曾听说过,来人必凭一双空手将人打死,又死得这等惨法,同时敌人来历也自想起,料已知道一切底细,不禁大惊。 再见三姑立在沙老面前,一面说话,只朝自己面带冷笑,毫未答理,知其心中恨毒;沙镇方是乃父至交,此女突然会在此时赶到,两下对面,万一说出以前丑事,多年英名付于流水;沙镇方为人又是外和内刚,机智绝伦,一被知道,甚或反脸成仇,向赴约诸人声明自己罪状,由此身败名裂都在意中,势又无法阻止;对面还立着一个戴面具的凶神恶煞,也不容自己妄有举动;宾馆中虽有几个有力同党,为首一人又因约人,天明前带了徒党二人离山他去,下剩诸人即便来此相助,也未必是今日强敌对手,何况这些人多半都是沙镇方的后辈,万一事情闹翻,丢人更快。当时急得手足发抖,脸红心跳,脊梁上直冒凉气,万分惶急之下,心神皆乱,连江湖上照例的过节都忘了交代,呆在当地,做声不得,众目之下,又不便向三姑服低告饶。 正打不起主意,忽听沙老那等说法,知道所料不差,来人果是中条七煞中的第一能手,正在暗中叫不迭的苦,心想:“这七个凶神现虽只剩四个,如同出场相助敌人,再加上雷四先生,全是有名的心黑手狠,赶尽杀绝,尤其雷四和二侠黑骷髅神行无影查忙,疾恶如仇,丝毫不肯容让,未来这场恶斗不特败多胜少,连身家性命也莫想保全;自己这面所约异人如肯来助,也还有点指望,偏又事隔多日尚无音讯。” 越想心越寒,正打不起主意。 后来听出沙镇方借着凶僧妄用黑门暗器和蔡三姑与来人相识为由,想要化解此事,并将事情揽在他的身上,表面情愿向敌人服低,实则是想保全自己威名身家,和来人一同跳出圈外,不问这场争斗之事,一面去掉几个强敌,并还把雷四先生这一关一同交代过去,使对方在好高好名之下了结此事,措词不亢不卑,十分巧妙得体,在双方未破脸以前息事宁人,顾全江湖义气,不令与此无干的人加入争斗,互相树敌结怨,经此一来,自己个人少掉好些危险,他也由此袖手,回转家乡置身事外,并还借着老友叙渴看望故人之女,候到事完再去,并不当时就走,以显得他对友忠义热肠,委屈自己,乃是中有好些顾虑,为要顾全大局,不是真个怕人,只管表示对方较强,本身仍有不屈之概,分明洗手多年,此次迫于情面是不得已,再在途中听说对头方面能手大多,一世英名惟恐丧失,但又无法推谢,恰好机缘凑巧,立时就此下台,威名无损,还为朋友暗中解围,落一个面面都到;偷觑小黑人,也在微微点头,知已为其感动;方想此人由十余岁出道,纵横江湖数十年,现在年已八旬,从来不曾失过一次风,除练就极好武功、有名的铁掌铜拳外,因其足智多谋,机警绝伦,一班老朋友都叫他双料张良,果然不差。 心方一定,忽听三姑在叫“沙叔父”,猛想起沙老虽是一番好心,为人为己全都妥当,就算有心取巧,自己也实阴受共福,但是眼前还有一个活冤孽,只要当众揭发自己丑事,休说无地自容,沙老也必就此绝交,反助此女一同为仇,如何是好?当时心头乱跳,愁急万分,迫于无奈,只得颤声唤了一声:“三姑娘。” 三姑理也未理,慨然说道:“这位黑老前辈,以前并不相识,只为义弟周文麟乃雷囚先生记名弟子,知其为人良善,品学兼优,为一亡友托孤,护一孤儿入山从师,恐受人欺,将他老人家的信符铁木令赐作防身之用。因他为人正直,从不倚势招摇,平日带在身旁,从未向人炫弄,连侄女以前也未听说。后在侄女家中,被冯八公误信长舌妇拨弄是非,以为侄女对他诽谤,勃然大怒。 其实八公当初原受先父托孤,身为义父,听到谣言挑拨,纵不能分别是非,是否侄女言而无信,理应随便命一人来相唤,当面对明以分曲直。即便侄女今日这等度日如年的遭遇全出他老人家所赐,心中不无怨恨,但侄女从先父去世便蒙他接到家中住了好几年,那遗弃我的昧良丈夫也是他老人家苦劝强迫力为作主而成,日常相处,性情为人当所深知,何至劳师动众,由满山云雾之中,派了许多门人子女前往擒拿,侄女恰巧前山有事,不曾相遇,于是把我义弟劫来作押。实不相瞒,先父遗命招赘丈夫,欲生子女承继蔡氏香烟,不料遇人不淑,受了好人离间和淫妇勾引,弃我而去,并还寄来休书。本心不愿再嫁,因去年先父托梦,有好些话不便出口,想起蔡氏香烟自我而断,山中难择佳婿,又不敢再请他老人家作主,一误再误。正打不起主意,忽与义弟周文麟无心相遇,见其人品文才无一不好,原有嫁他之意。 谁知生来薄命,又是弃妇,而义弟文麟虽是世家大族,也和侄女一样,伤心人别有怀抱,早已立志独身,等把他爱如性命的世侄门徒学成文武,立即披发人山,决不娶妻。不怕叔父见笑,侄女对他以前实是情痴,也曾费了许多心力,只是羞于明言,不曾出口。后被文麟看出心事,他不好意思明言相拒,却把他的心志与难言之隐婉言说出。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他的心意又极坚绝。侄女自知福薄命浅,虽得遇到一个对心思的人,偏又固执成见,而他这人心地极好,虽然不改初衷,却极感我情义,昨夜月下谈心,双方各自拿话暗示,结为骨肉之交。侄女已然拿定主意,去向先父坟前痛哭告罪,从此不再嫁人。 我把文鳞当成兄弟,问心无愧,也就不再顾忌嫌疑。天明前文麟自往暖房沐浴,无缘无故,梦中被人绑来。那铁木令系在旧衣之上,行前侍女去往浴室洗衣才得发现,与侄女看过。因旧衣已经文麟自己洗过,便命侍女送回原处,等其醒来自取,不料去的人命恶兽黄猩子把人背走,再由同党拿了他的衣服另走一路,自不小心被我迎头发现,已然打过一阵,正在途中谈说此事。 这位黑老前辈与四先生至交,问明经过,知道他的门人决无庸流,再说四先生的令符也不容人违抗,才同了来。侄女年幼无知,对于冯八公的照应已然受够,以后经过不愿多言,除非万不得已、生死关头,也极不愿在人前提起一字。当着叔父在此,侄女情愿背那忘恩负义的恶名,从此决不再提冯家一字。义弟周文麟由我送他回转茅篷,从此两不相犯。至于八公和简老前辈争斗,本来与我无干。他们多是前辈英侠,自不值与后辈弱女计较,至多为了文麟生出误会,现已明言心志,也不致再生枝节。这位黑老前辈,侄女虽是初见,幼时也曾听先父说起七位老侠的威名,和三老侠并还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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