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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第五章 不白之冤

  李冠英一惊之下,只见一条人影,凭空跌了下来,另有一条人影,宛如轻烟般掠下山去,定睛望去,地上一人,鹑衣结发,却看不清是谁。

  展梦白全身麻木,暗中调息一遍,翻身掠起,李冠英目光闪处,怒喝一声,道:“展梦白!”

  陈倩如呆了一呆,目光从指缝间望出去,站在她面前,不是展梦白是谁?她心头大震,闪电般转了几个念头,惊呼一声:“冤家,你……你……”跺一跺脚,如飞向山下奔去。

  要知世间淫荡女子,大多心黑奸狡,她此刻一走了之,正是要此事变得死无对证。

  展梦白怎肯放她下山,怒喝道:“贱人那里走!”

  身形一展,便待追去,李冠英厉叱道:“谁是贱人!你才是贱人!”刀光一闪,直划展梦白的胸膛,展梦白闪身一避,陈倩如却已逃得不知去向了。

  李冠英连声厉叱,身子扑了上来,刀光闪闪,无一刀不刺向展梦白的要害,展梦白身形闪动,连喝三声:“住手!”

  李冠英却有如不闻,要知世上男子被人将头巾染绿,当真是最最不可忍受之事,展梦白纵有千言万语要说,他却不要听上半句。

  展梦白心头既怒又恼,却又无法还手,他此刻要是还手与李冠英拼命相搏,岂非无异承认了陈倩如的诬告,但是他若不回手,饥渴疲倦之下,又怎是在江湖中素有硬手之称的“金面天王”之敌?

  若被他一刀杀了,更是从此含冤莫白。

  他一连遭受两次无法辩白的冤枉,当真已目光尽赤,心胸爆裂,一时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喝一声,呼地攻出三拳,他全身怒气与真力俱在这三拳中发泄出来,威力是何等惊人,只见拳风激荡,震得四下木叶簌簌飘落。

  李冠英一招“如封似闭”架了过去,但觉双臂一震,连退三步,但本以臂力雄壮称誉武林,是以才有“天王”之名,此刻心头不禁大骇,道:“你……你敢回手……”招式间已大是迟缓。

  话声未了,暗林中突有一人如飞而出,喝道:“李兄休惊,小弟来了!”纵身一个起落,掠到展梦白的身后,两缕尖风,直打展梦白的身后“灵台”大穴,黑夜之中,认穴之准,不差毫厘,掌中一对“判官双笔”,乌光闪闪,正是武林中的点穴名家“笔上生花”西门狐。

  李冠英精神一震,口中兀自说道:“西门兄怎不将那贱人拦回来?”原来他与西门狐本是一路而来,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已。

  西门狐冷笑道:“还怕她跑得掉么?先将奸夫打杀了再说?”说话之间,一连使出七招,连点展梦白的“中应”、“巨阙”、“丹田”、“肩井”、“志堂”、“笑腰”、“灵台”七处大穴。

  展梦白的拳势有如疾风暴雨,世人对他不公,他已不愿解释,但胸中一股悲愤不平之气,俱在拳势中发泄出来,到后来招式似已大乱,只是威力却更惊人,这一股由悲愤化出的力量,竟激发了他生命之中的潜力,使得他触类旁通,自创出许多招式,招招俱激烈悲壮,豪迈绝伦,有如岳武穆王一阕“满江红”词,教人见了,胸中郁结一畅,不得不为之拍案叫绝。

  西门狐、李冠英齐地暗中吃惊:“这是什么拳法?”两人三件兵刃,竟被他赤手空拳逼得施展不得。

  李冠英冷笑道:“这厮恼羞成怒,情急拼命,西门兄,你我先将他困住,好活活地累煞他!”

  山道上突地遥遥传来一阵呼声:“爹爹……爹爹……”

  第一声呼声仍在远处,第二声呼声方了已有一个青衣明眸的少女轻烟般掠来,亦是满面悲凄惶乱之色,秋波一转,看到展梦白,仔细望了两眼,失声道:“展……展公子……”语声如莺,正是杜鹃。

  李冠英喝道:“什么展公子,不过是个无耻的淫徒而已!”

  话犹未了,只听“吧”地一声,面上已被人击了一拳,只将他打得连退数步,“噗”地一声跌在地上,他颜面被击,竟不知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骇然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叉腰而立,站在自己面前,扬眉怒道:“你说什么?”杏眼圆睁,似已怒极。

  ***

  李冠英怒喝声中,一跃而起,手腕一震,掌中匕首有如雨点般刺将出去,方才他大意之中,被人击了一掌,此刻刀光闪闪,有如一片银雾般洒在自己身前,伤敌自保,攻守兼备。

  杜鹃纤腰微拧,连退四步,她自幼跟着爹爹,一身武功,确已得到真传,但交手经验,却大是不够,心里不觉有些乱了,李冠英狞笑道:“识相的快些退到一边,等我打发了那无耻的淫徒,也不来为难你!”

  杜鹃怒道:“你还要再说!”纤掌一扬,急攻而上,别人侮辱了她心目中的英雄,使得这天真的少女心里凭空生出怒火,连发三掌,突地飞起一足,踢飞了李冠英掌中的匕首。

  这一足来得无影无踪,李冠英但觉手腕一麻,匕首已带着一道银芒投入暗林,他心头一颤,横掠七尺,杜鹃却不知乘胜追击,西门狐眼角斜瞟,见到她的武功高强,更是暗暗心惊,心念一转,厉声道:“这位姑娘怎地不分善恶便胡乱出手,你可知道这姓展的做了些什么事?”

  杜鹃道:“我知道他绝不会做坏事的,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我就……”她柔婉天真,实在说不出狠话来。

  展梦白心头一阵感激,天下人中,毕竟还有一人信任自己,李冠英睁目大喝道:“姓展的偷了我老婆,这还不算是坏事么?”

  杜鹃呆了一呆,道:“你妻子又不是死人,怎会被他偷跑!”

  西门狐知道这少女还不懂这句市井粗话之意,掌中招式不停,口中道:“姓展的和李大哥的妻子通奸,这种人你还替他说话!”

  这一下子杜鹃却听懂了,又自一呆,突地娇喝道:“我不相信!”

  西门狐冷笑道:“姓展的都承认了,你还不信?”

  杜鹃娇躯一颤,道:“展公子……”

  西门狐道:“他若非做贼心虚,怎会和我们拼命!”

  展梦白面色铁青,紧咬牙关,也不顾对方招式,呼地一拳攻出,将西门狐打得震开,他自己肩骨,却也被笔梢扫中。

  杜鹃颤声道:“展公子,你……你受伤了!”

  展梦白怒道:“我是个万恶之徒,你不要管我!”看也不看伤势一眼,转身狂奔,他胸中充满自暴自弃的怒火,便是将天下的罪孽俱归到他一身,他也再不愿解释。

  杜鹃左右看了一眼,突地放足追了过去,哀呼道:“展公子……”

  展梦白头也不回,转瞬间便已没入暗林,他身上的伤痕虽不重,但心上的创痕却已流出浓血,苍天若有眼,怎会对他如此。

  李冠英呆了一呆,大喝道:“淫徒!你敢跑!”

  身形一展,正待追上,西门狐突地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李大哥你还要做什么?”

  李冠英怒道:“我若不将这淫徒碎尸万段,再也难消心头之恨!”

  西门狐阴恻恻冷笑一声,缓缓道:“你毋庸亲手杀他,他反正再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李冠英一惊道:“什么?”

  西门狐缓缓举起掌中的判官双笔,双笔之上俱都满淬见血封喉的毒药,狞笑道:“方才一笔着实扫在他肩骨之上,即使坐着不动,也不能够多活片刻,何况他此刻竟狂奔起来,毒性一散,哼哼!”冷哼两声住口不语。

  李冠英怔了半晌,仰天狂笑起来,西门狐冷冷道:“奸夫已死,那淫妇也不劳大哥你费心,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小弟必将她的首级提来见你!”

  李冠英道:“西门兄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为了小弟的事,如此奔波劳苦,唉……小弟家门虽不幸,但能交得西门兄这样的朋友,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西门狐哈哈笑道:“这算得什么?来来!你我先去痛饮几杯美酒,平一平李兄的怒火!”

  山风过处,又自落下雨来,雨声凄切,似乎也在为人间的卑鄙、不平之事悲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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